第七章 儿时初遇

九月末的杭州昼夜温差渐大，测完800米陆小北一脸解脱地瘫在体育场的草坪上，微风吹过，背已汗湿的她打了个冷颤。看着轻轻松松跑完800米的程译林漫步而来，她抬起软弱无力的右手向她虚虚地晃了晃，对方健美的双腿从陆小北这个角度从下往上看过去，修长得令人挪不开眼。

将棉质外套披在陆小北身上：“北北，跑后要慢走一会儿，直接坐下对肺部不好。”

体力稍有恢复的陆小北抓紧她伸出的右手，略微使劲儿便站了起来：“真羡慕你们这些跑完步还不带喘的，每次体测简直要了我的老命。”瞥了眼低笑的程译林，陆小北幽怨地哼了哼，跟着她的步伐走出跑道。

忙忙碌碌中又过去了一周，Z大小萌新们心心念念的十一假期终于到来，林璐撺掇着陆小北程译林一起去南京未果，最后欢欢喜喜地同颜雨去了上海玩耍。

雨细穿梅坞，风和上柳桥，绍兴这个城市很美，生活节奏很慢。

小城不大但历史气息确是十分浓郁，相比于一些具有明显开发痕迹的景区，陆小北更喜欢站在八字桥上，看着桥下戴着乌毡帽的老爷爷操着她听不懂的当地口音，于潺潺流动的河水中慢慢划动着乌篷船。她们是在寻找名人故居时，误闯入隐于居民区中的八字桥的。那种柳暗花明的感觉至今仍熘刻心间。

八字桥有着乌篷船码头，河道比鲁迅故里开阔一些。鲁迅故居旁的水道，似是街道中间划过的小小缀饰，而到了八字桥，河道才是真正的主角。八字桥的河是宽宽的，家家户户门前，有一段可踏阶梯而上的窄小通道。岸上的房子是旧旧的，从桥上看去，每家每户的门开着，屋内人家炒菜的声音停停顿顿，饭菜生烟飘飘渺渺。抬头望着远处，一栋栋高楼大厦衬得古城更加小巧可人，古韵悠远。这一带的老人居多，听卖绍兴图纸的小姐姐说，太阳好的时候，他们会捧着被子到桥上去晒，还会晒晒梅干菜和笋干。冬天会做酱鸡酱鸭腊肠，并将它们挂在屋檐下。

正在用舌尖一口一口地舔着黄酒冰棍，忽听一连串的快门声，扭头一看，程译林正举着单反偷拍，陆小北咧嘴一笑，颇为傲气地举了举手中的冰棍：“好吃，不给你！”

程译林不自觉地放下相机，凝视着眼前人，发梢微卷的长发随风而动，抹胸碎花连衣裙与微风共舞，下午两三点钟的太阳衬得她周身似有水汽氤氲，一颦一笑皆灵动。

第二天，她们去了书圣故里，晚上在仓桥直街逛夜市。陆小北一边东看西看，一边向唐宋汇报着这两天的所见所闻。

电话这头，唐宋从教室里踱步而出，靠着栏杆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噙着笑意，听着小北难掩愉悦的话语，脑海中浮现出了她手舞足蹈的模样。

“累么？”

陆小北下意识地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会，玩得超开心！”

唐宋叹笑了一声：“我觉得也是，还有精力逛夜市发朋友圈。”微微停顿了一下，“可北北，你唯独忘了想我。”左手抚上略微脱漆的护栏，“我想见你，你现在在哪儿？”

程译林低头凝视着陆小北的嘴唇微张，尔后又闭合，就这样反反复复地翕动了五六次后，她舔了舔润泽的唇瓣，将手机更贴近耳畔，“我们住在在绍兴市人民医院附近的汉庭。”

“北北，我想见你。”电话那头的唐宋抬头望着天空中的明月，周围寂静无人，他的眸子里划过一丝落寞。北北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并不是在高中领奖的主席台上。

七年前，北京朝阳区的某少年宫里，离比赛开始只剩下五分钟，初次担任大型演出比赛主持人的唐宋此刻显得有一丝慌乱。

九岁的小女孩攥着被人群踩踏过的题词卡，穿越层层人海，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望着比她高出一截的唐宋：“美人哥哥，你是在找这个吗？”

唐宋回身，低头俯瞰眼前头发有些散乱的小女孩，她眨着大大的眼睛甜甜地冲他笑着，黑色小礼服的裙摆沾染了一些灰尘。

望着唐宋眸中细微的不安，小姑娘垫脚轻拍他的肩膀：“美人哥哥，你长得这么好看，台下的叔叔阿姨们肯定会被你迷住的，没什么可担心的。”歪头咧嘴一笑，“加油！”

这时，一个中年美妇人原本心急如焚的神情，在看到小女孩儿的那一刻仿佛得到救赎，快步走到小小只的身边，抱着眼前的小女孩儿左看右看，确认毫发无损后，语气稍厉：“我的小祖宗，都快比赛了你怎么还到处乱跑，快点儿去你化妆师姐姐那儿把头发理一下。”说完，她向唐宋歉然一笑，“小同学，不好意思，我家孩子一看见好看的小哥哥小姐姐就走不动道，给你添麻烦了。”温柔一笑，“比赛加油。”

然后，轻柔地抱着小女孩走出了他的视野，远处传来美妇人的轻轻叹息：“北北啊，下回再见到漂亮的小哥哥小姐姐，咱们能收敛一点吗？”

“妈妈，可是刚刚那个小哥哥真的好好看啊，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好看”，软软甜甜的声音充满了纠结。

不久，比赛开始。

三十七个小学的管弦乐队逐次上场表演。在最后一场表演中，唐宋终于又看到了那个小女孩。与他的目光隔空相撞，小女孩冲他做了几个口型，小模样萌趣至极：“美人哥哥，你主持得真好。”

“咳咳”身后传来妈妈的提醒，她立马甩了甩小马尾，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将小提琴放置于自己的左肩，右手放于琴弓的尾端，抬眸恬静地看向舞台中央的指挥官。

四年后，当陆小北再次出现在唐宋的视野中时，她依旧那么温暖可爱，毫不犹豫地递出了她的演讲稿；她依旧那么灵动耀眼，望着他的眼神泛着点点星光；她依旧那么诚挚呆萌，也会被他的容貌惊艳一瞬。

可现在，她却早已将年少时的相遇遗忘。不过没关系，他还记着。不论用什么方式，不管等待多长时间，这次，他都不会放开她的手，他都会赖在她的身边。

“学长，我也，很想你。”电话那头有些嘈杂，但这并不影响她的这一句想你，给他带来的呼吸一滞，心头猛跳。

“你在哪儿？”努力稳住心神。

“我和译林学姐准备回宾馆了。”

“在楼下等我。”心跳依旧在加速。

“嗯，好。”

花了些时间平复内心的起伏，唐宋走进专门为志愿者腾出来的教室，他简单总结并夸奖了大家的工作成果，随后让他们自由活动，明日一早再到学校汇合。

伴随着“会长万岁！会长英明！会长最帅！今天的会长真是太可爱了！”，唐宋笑着快步走出了学校，拦住一辆出租车。

“师傅，人民医院附近的的汉庭酒店。”

他此刻，只想早些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