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老陆

回学校没过几天，就是期末考试。陆小北和唐宋一起订好回帝都的高铁票，考试结束的第二天就离开了学校。

临窗而坐，陆小北撑着下巴，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空旷偶有人烟。

“喂，爸。”

“嗯，大概下午两点到南站。”

“不不，不用接，我自己打车就好。”要是碰到了学长，那岂不会很尴尬。

“怎么？老爸专车接你，你还不乐意啊，过了这村儿，可就……”陆启垣站在办公室的百叶窗前，笑着眺望远处的公交车站。

站牌旁，一个走路有些不稳的小孩子，正咿咿呀呀地跑向蹲在原地向他张开怀抱的年轻父亲。

话筒里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

“处长，面试者已在会客厅等候。”

“嗯，好的，我马上过去。”

“宝贝，爸爸先去忙了，咱们到时候电话联系啊。”

嘟……嘟……嘟……

陆小北僵硬着嘴角，嗯？就这么干脆地挂了？盯着老陆这两个大字发了一会儿呆，直到手机屏幕灯灭。唉，算了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他们碰上了，再说吧。重点是，对于见陆氏夫妇这件事，学长怎么看？他，愿不愿意呢？扭头看向身侧，唐宋静然垂首，阂了眼眸，黑长的睫毛与高挺的鼻梁形成一种极为文雅的视觉层次感，像是精心晕染的水墨丹青画，双手交叠于大腿内侧，长腿微阔，显得他的那方空间有些逼仄。淡淡的阳光洒下，他的睡颜有着说不出的乖巧安恬。

陆小北盯着唐宋熟睡的容颜，恍然出神，该怎么和学长说这事儿呢。脑子转着转着，隐隐约约间，一席困意将她席卷包围……

“午餐供应……午餐有需要的么？”列车员的声音途经过道。唐宋渐渐转醒，眼睛里弥漫轻雾，睡意还未彻底散去，停靠在他右肩上的小脑袋不满地嘟囔了一声，继续安稳沉睡，浅浅笑意晕开，吻了吻她的发丝，唐宋示意列车员轻声靠近。

“两份，谢谢。”

将餐具放好，唐宋好整以暇地端坐着，默默倒数她醒来的时间。十、九、八、七、六、五、四、三……数到三的时候，陆小北同学翕动着小鼻子，总算是被饭菜幽幽的香气勾醒。她蓦然睁开双眼，四处寻觅。

灰色隔板桌上整齐地摞着俩盒饭，上面的餐盒被人扯开一个不大不小的缝隙。原来香气出自这里。陆小北虽然一直对高铁上的餐饮提不起什么兴趣，但人要是真饿了，就算没有老干妈这类下饭菜，干嚼白米饭也是香的。

“学长，你绝对是故意的！”离开唐宋的颈窝，陆小北哼哼着起拿过上层餐盒。

唇角溢出笑意，唐宋将她的爪子收回，“先去洗个手。”抽出底部未拆开的餐盒，放到她桌前。报复性地在他脖子上乱摸一通，陆小北这才心满意足地起身离开。

在卫生间将手上的水擦干，她走回座位，发现这厮正在慢条斯理地用湿纸巾擦着手。明显不满地磨蹭着他的长腿挪进宽敞的座位，陆小北轻松夺走他手中余下的湿纸巾。

“饭前运动下，有助于消化。”唐宋一本正经地安慰。

“……学长，你让我想起了一种动物。”

“什么动物？”桃花眼微微眯起，泛着暖光。

陆小北凑近带着点儿力道，戳了戳他的滴泪痣，“狐狸！”她以前总觉得他温润恭谦，泠傲致远。顾院长常向其他老师称赞唐宋：“唐宋这孩子，清雅澹泊，确实是谦谦君子之姿。”

相处久了才发现，什么温和恭谦，什么萧疏轩举。这厮虽然顶着一副翩翩君子的好皮囊，但内里其实就是一只腹黑又闷骚的狐狸！大家要透过表象看本质，这绝对是人生忠告。

打开饭盒，将苦瓜尽数挑给唐宋：“学长，这苦瓜富含维生素，归你了。”

含笑无奈地照单全收，对方将色泽金黄的荷包蛋放入了陆小北的餐盒里：“北北，寒假有什么安排？”

“估计又是到处给七大姑八大姨拜年。”

放下木筷，将魔爪伸向他细腻的脸蛋，捏着向外扯了扯：“所以，学长，你肩负着救我于她们魔爪的重大责任。”他净白的清瘦面庞被陆小北扯出了两抹浅淡的红痕，竟有些意外地好看，没忍住，亲了一口，“到时候微信联系啊！”

“好。”

“嘻嘻，吃饭吧！”陆小北灿然地收回手。

用完餐，唐宋将残留物扔进高铁上的专用大容量垃圾袋。半路，他被一个妹子红着脸拦住，帮忙从高层架上拿下小行李箱。注视着他走回来落好座，陆小北将两人的腿紧挨着，并到了一起。

“果然，腿也比我长一大截，一伸就能够得到。”两人的腿一高一低极为明显。

唐宋学着她刚刚的动作，轻捏她嫩滑的小脸蛋：“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吃吃醋么？”手感一如既往地好。

“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陆小北眨眨眼，“大不了，再抢回来呗。”

唐宋笑着，像是昙花一现，极地之光般，令人流连忘返。陆小北有些怔愣地望着他。

“别笑了，别笑了，都被她们看到了！”回过神来，陆小北用两只手赶紧把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对方将她揽入怀中，“睡吧，起来应该就到了。”

……

一觉醒来，列车窗外虽是灿阳高悬，但并没有多少暖意。不同于南方绵绵入骨的湿冷，北方的冬天总带着一股子豪放不羁劲儿。风是潇洒奔放的，这冷自然也直来直去，哗地一下席卷全身，简直透心凉，心飞扬。等车厢内的人走得差不多了，陆小北他们这才慢慢悠悠地踱步而出。

出了站口，老陆站在不远处，悦然朝她招手。这时陆小北才猛然惊醒。刚刚在车上只顾着吃喝睡了，还没来得及和学长说这事儿，硬着头皮与身旁的唐宋低语：“学长，那边儿冲咱们不停招手的是我爹妈。”

唐宋神色如常地向他们走去，握着行李箱的大掌缩紧，关节泛红。

“爸妈，你们等很久了？”

陆氏夫妇看着自家女儿，还是以前老样子：“没有没有，刚刚才到。”

“爸妈，这是唐宋，我学长。”

“叔叔阿姨好。”温和有度，清雅有礼。

陆氏夫妇目光转向长身玉立的唐宋，仔细一瞧，呦！还真是照片上那孩子。

“原来是小唐啊，你好你好。”毫不掩饰的喜爱。

随后，老陆拉着唐宋的手，开始了嘘寒问暖。

“小唐啊，你今年多大了啊？”

“哦哦，那和我家北北差了四岁，挺好挺好”

“家是哪儿的啊？”

“真巧，我们也是朝阳区的，挨得挺近，方便”

“平常有什么爱好啊？”

……

陆小北与柳卿对视了一眼，同样的无奈：“爸，咱能出去慢慢说么？这儿人多。”

“哦哦，一看见小唐有些激动，忘了这茬了。”陆启垣越看唐宋越喜欢，“小唐刚下车累了吧，不如去我们家歇会儿？”

“爸，学长可能还有别的事……”算了吧还没说出来，余光瞟见唐宋已缓缓点头。

微微一愣，这场面却是陆小北始料未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