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与她俩格格不人

天宇殇 1580字 2020-10-15 15:24:42
赵月娥又说:“我丈夫是开计程车的,手头上有三部车子,自己开一部,两部租与人,生活是不用愁的。我姐姐呢,她是知识分子,在官小教书有二十多年。我们不等钱用,况且母亲说过,她一切早与我们无关,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们管不着。”



在这个客厅待久了,感觉得一股寒意越来越甚,自脚底心凉上来,没有点暖炉的原因吧,窗外有霏霏雨。



难怪孩子们穿得那么臃肿。



坐久了我也仿佛变成她们的一分子,可以一直絮絮谈到天亮,以一个“她”字代替姚滨,她们不愿提到小妹的名字。



所不同的是,我对姚滨没有恨,只有爱。



爱及欣赏。



我说:“也许老人家嫌她人戏行,”我停一停,“你们不应有偏见。”



“我们?我们巴结不上她。”赵月娥的反应最快,什么话都得一吐为快,是雄辩界的英才,尽管生活范围那么狭窄,她有她的主张,她有她的权势。



她随即叫大女儿:“大宝,去把糕点蒸一蒸热,妹妹肚子饿。”



那大一些的女孩马上进厨房去,本来她一直含着一只手指在一旁听大人讲话。



我问:“老人家呢?”



“送到澳门去了,过两个星期才接回来。他们很伤心。”



“张煦有没有来看你们?”



“张什么?”赵月娥想不起来。



大姐提醒她:“是她现在的丈夫。”



妹子“啊”了一声。



我一听便听出语病来。什么叫做现在的丈夫,难道还有以前的丈夫。



问了她们也不会说,我自手袋中取出卡片,分给她们。



“有什么事,请同我联络。”我说。



赵月娥说:“吃了糕点才走嘛。”



端出来的糕点并不是广东年糕,是上海的八宝饭。我生平最大的弱点便是对上海甜品永远垂涎,忍不住坐过去拾起筷子,自女孩子手中接过糯米饭。



“你们不是广东人?”我搭讪地问。



赵月娥拧一拧女儿的面孔,“粤人哪有这样好的皮子。”



这倒是真的。姚滨那雪白的皮肤,令人一见难忘。



“来这里很久了吧?”我问。



“也不算很久,姚滨南下时,也有十五岁了。”



什么?那么她本事也太大了,完全看不出,一点土味都没有,十足十是西方文化下产生的布尔乔亚美女。



一个意外叠着另一个意外,使我放下筷子,我掏出纸巾抹嘴。



赵月娥说:“这只手袋是鳄鱼皮吧?以前我见姚滨也用这样的牌子。”



我没有解释这只手袋是半价时买的。



忽而记得编姐同我说过,人们把我估计过高,以为我是头号黑狐狸,厉害精明,冲锋陷阵,万无一失。其实呢,我也只不过是个蠢女人,但我能不能把真相告诉人们呢?万万不可,让人们这么想好了,情愿被人憎,不可被人嫌。



我怎么能告诉闲人手袋是半价货。



“我要走了。”



“有空再来。”赵月娥说。



她虽说嘈吵一点,却有些真性情,心胸不装什么,猜也猜得到她想些什么。



倒是姚滨的大姐,不温不火,难以测度。



不过我不需要应付她们,不必知己知彼。



“再见。”



我在门外微微一鞠躬。



真有筋疲力尽的感觉,与她俩格格不人。



她们有她们的小世界,说共同的语言,做有默契的事,针插不人,根本没有留个空隙给姚滨,完了还说不敢高攀这个同母异父的小妹。弱者永远有一肚子的正义与自卑,这是他们应付强者最有力的武器。



我回家休息。



没有一会儿杨寿林就带着编姐上来了。



寿头一直有我公寓的锁匙。



“编姐”我总得自辩。



“别乱叫,”她铁青面孔,“对你,我是梁女士。”



我用外套遮住头,表示没脸见她。



寿林说:“这是干什么?孩子气,来,跟编姐鞠个躬,认句错,不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