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犹生之年

枝偶 2222字 2020-11-14 19:57:13
延顺四年

塞外的寒风总是来得格外凶猛,刮在人的脸上生疼,士兵忍不住裹紧了身上不算厚的衣袍,拿着冰冷武器的手忍不住搓了又搓。

不知看到了什么,一个士兵停下脚步,呆呆望着漫无边际的黄沙不做声,跟在他后面的人没有防备一下子撞了上去。

像是突然被撞醒,原先的士兵一下子回过神,眼中却是混沌不清,随后手起刀落,鲜血溅了周围人一身。

众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那士兵已经连砍数人,之后瞪直了眼睛往最前面与黄沙格格不入的马车冲去,平常闷不做声的人此时像是换了个性子一般,旁人竟是没能拦住他。

后面的骚乱引起了前面行军人的注意,连连侧身往后看去。

“不必理会,杀了便是。”

空旷的沙丘之中,这一声来得格外阴森,硬生生让旁边的人打了个冷颤,倒是清醒过来不少。

于是众人团团围住,正要冲上去时却听得那个声音似乎嗤笑了一声,随后一把刀划破凛风直直刺入发狂的士兵眉心。

傅敛心下一紧,随后看向马车低声说道:“侯爷,沈家的人?”

里面半晌没有说话,好一会儿傅敛才听见里面似是冷笑一声,看着有些慌乱的军队,他皱了皱眉走上前冷声说道:“今日之事,不许传出去半分,违令者,斩!”

一时间只剩下风吹过漫天黄沙的声音,竟让人听出了几分凉意。

隐隐地,傅敛听见里面的人笑了笑,声音压得极低说道:“傅敛,最想要我命的可不是沈家。”声音中带着些病态的愉悦。

愣了愣神,傅敛心下了然,他压下自己心中泛起的苦意,指挥军队继续前行。

豫州

监牢里关押着的冤魂终日不散,寒风呼啸过,带着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一时间熏得人睁不开眼。

这儿是日光照不到的阴暗之处,人的躯壳带着自肮脏大地的血腥而来,又裹着泥泞不堪的欲望死去,最后留下一捧不为旁人所记的白骨。

外面有重兵把守,离得近了才能听见里面人痛苦不堪的吼声,生生地让站着的人打了个寒颤。

“三皇子又来审犯人了?”左边的狱卒忍不住手里哈了哈气,随后悄声说道:“这个月第几回了?里面那位还没招呢?”

旁边的狱卒看了关着的门一眼,随后挑了挑眉:“你知道里面日日受审的那位是谁吗?”见对方一脸疑惑,他的眼中露出几分神气:“我有个在里面当差的好友……”

“他告诉我三皇子审的,可是前朝太子!”

左边狱卒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又看了看门口结结巴巴开口道:“前朝太子……不是死了吗?”说完顿了顿,眼中有些怀疑:“你莫不是在诓我?”

“怎么会?”狱卒不满地啧啧两声,又凑近了些,尽量把声音放到最低:“三皇子去西部梁州时亲手抓住的,据说当时那西部梁王也在场。”

原先那位听见梁王这二字眼中闪过几分亮光:“梁王殿下可是有名得很。”

不过这名是好是坏,二人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位梁王当年去了西部后,所有人都盯着他下一步动作,结果这位皇子在那儿安安分分的,唯一能让人夸赞的便是这两年来,西部比以往安稳多了,这还是那位皇子拿大量财银砌出来的和平假象。

“梁王殿下不日便要回宫了罢。”

原先的狱卒一惊:“怎么?过了两年突然回宫?”

梁王自从去了西部后,便一直未曾回过豫州,两年间就连王上亲自邀请回宫也没有应承过,这又为其添了几分狂傲自大的说辞。

“这你就不知道了,过几日可是王上的寿辰。”那狱卒一脸得意地说道:“镇北侯也往回赶呢。”

二人正还要说些什么,只听得背后的木门“嘎吱”一响,他们不敢回头,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前方,脸色吓得煞白。

“二位的兴致真是高。”身后传来一阵阴冷的声音,像是走到了前面,声音也变得清晰了起来:“在聊什么?本皇子也想听听。”

这话说出来后二人吓得立刻跪在地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三皇子饶命……”

“罢了,总归不过是本皇子的好四弟。”说完这话后靴子摩擦地面的声音突然响起,二人心下一松,抬头最后看见的是那位三皇子嘴角噙着的冷笑。

容深栖见二人断了气,眼睛直直望向内堂,一眼望过去便能看见有一个人被捆绑在木桩上,铁链穿过琵琶骨,四肢上的绳子陷进了血肉,胸膛前是深可见骨的鞭痕。

“我倒要看看……我的好四弟还能护你几时。”

豫州皇城

皇城里三层外三层,真真是浩大辉煌,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像是一座牢狱,分开了所有人,分出了三教九流,合成了王权至上。

看守皇城的人大多和宫内有些关系,故此个个倨傲得不得了,自以为高人一等,对着那些看上去就不是富贵人家出身的人便没了好脾气,而现在掌着门口出入的人可是和屈家有些渊源,一时间那些人越发没了拘束。

撑破天也有屈家顶着,怕什么?

“没有王上的命令,谁也进不了皇城内部。”

侍卫上下打量了一眼面前的马车,能驾车进皇城除了王上,便只有三人可驾车而进,其他人是要下车徒步走进去的,太子也不例外,这是大钺的规矩。

马车里的人没有说话,只是坐在外面的亲卫忍不住开口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位是谁!”

侍卫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管你是谁,要进去就得下车接受检查,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说着竟是亮起了兵器。

马车这边的人也不甘示弱,拔出了随身佩戴着的长剑。

“只不过两年未曾回来,我竟不知一个守城门的杂兵,权利已然这样大了。”马车里的人似乎轻笑了一声,随后从帘子后面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纤长有力,一看便是富贵家的公子。

终于那帘子被人完全挑起,后面藏着的脸上带着几分冷意,又偏偏是笑着的,白皙的皮肤映着那双眸子更为深邃,倒真是美人如画。

那侍卫猛然一愣,盯着那张脸再说不出什么话,只听见后者似乎是嗤笑一声,顿时回过神,强压着自己心上泛起的波澜问道:“你是何人?”

正说着便见那人放下了帘子,前面的亲卫赶着马往前走去,路过侍卫旁边时后者听见对方带着冷意的声音透过笨重的马车传出来——

“西部梁州,容怀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