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不入虎穴

枝偶 3019字 2020-12-15 15:26:56
天边像被人蒙上了一层灰布,朦朦胧胧的,山挡住月亮,云雾掩住群山,最后终于被黑色掩埋。

容怀恕是最讨厌这样的天气的,代国偏北,在他看来天空永远是这样的。

缓缓吐出一口气,容怀恕低下头看向被捆住的人,轻叹一口气说道:“怎么又是你?”

沈问渡睁着一双杏眼,眼睛里满是屈辱,嘴里的牙被自己咬得咯咯响:“要杀要剐随你便,反正你买官卖官!徇私舞弊!”

说完便感觉自己眼前的这人眼神阴沉地可怕,沈问渡看见容怀恕蹲下身,他莫名害怕地瑟缩了一下,感觉一只冷得不像话的手攀上自己的脖子,猛地呼吸一滞。

“本王徇私舞弊?”容怀恕的眸子像是沾了寒冰看向沈问渡:“真是好,我的皇兄因为这个罪名进了监牢再没出来,你觉得……我会让自己再进去吗?”

直到看见自己手中的人快喘不上气后,容怀恕冷笑一声松开了手,随后听到一阵惊天震地的咳嗽声。

“沈问渡,两年前已是状元郎,如今官止参知政事,差一步便是辅政臣。”容怀恕站起来闭上眼,像是想到了什么,缓缓说道:“往年本王念着你年幼,不想同你计较。”

沈问渡看到容怀恕眼中带着让人恐惧的目光,一时间连咳嗽都吓得不敢咳,硬生生压制住自己。

“本王在梁州抓住过你三回,这一次又是什么样的理由?”他手上已经沾了血,但当年自己被送去代国时,沈家的主家人是第一个出来反对的,也因着此他一直由着沈问渡胡闹,只是这次他不该说那句话。

沈问渡被吓得哆哆嗦嗦,他自小便被沈家人保护得太好,到底是没见过容怀恕这样的人。

好半天没有声音后,容怀恕嗤笑一声,摇着头就要往外走,这儿是梁王府临时搭起来的地牢,里面还算干净。

就这样让他好好待一晚,明日便让人送回沈家。

就在他快要踏出门的那一刻,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你为何不调查先太子自杀一案?”

容怀恕脚步微顿,随后又转过身回到沈问渡旁边:“你想说什么?”

沈问渡看见他转回来,想起之前对方的举动,又没忍住抖了抖,却还是仰起头说:“先太子那样好,我不相信他会徇私舞弊。”

“所以呢?”容怀恕目光深沉,看向沈问渡的眼神带了些探究,后者这会儿倒是毫无畏惧地和他对着看。

“所以……所以我想问问,你为什么不去追查这件事?”沈问渡说到这儿眼中带了些气愤,随后爬起来,他比容怀恕要低些,看上去还是个少年:“我可以帮你。”

容怀恕一愣,随后眯了眯眼:“为什么?”

沈问渡低下头闷声说道:“先太子,救过我。”

想了想沈问渡平日的作风,容怀恕轻笑一声,随后摇摇头说道:“沈问渡,本王不管皇兄如何救的你,但是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也没必要揪着之前的事不放。”

“大家相安无事,不是很好吗?”

沈问渡听见这句话后冲上去揪住容怀恕的前襟狠道:“容怀恕,那可是你的亲皇兄!他被人陷害而死,你怎么能,怎么能……”

说到后面沈问渡已经开始哽咽,他抬头看着容怀恕,后者一脸平静,让他觉得仿佛自己是在做一件不相干的事。

容怀恕伸手打下沈问渡的,随后挑了挑眉说道:“下次要是再来,我就亲自去沈家登门造访。”他露出一个笑:“沈若江不会愿意自己的弟弟,和他的敌人站在一起。”

“敌人?”沈问渡有些疑惑。

沈若江扶持的是自己的五弟,那个一眼就能看穿的少年,看人的那双眼澄澈得不行。

屈家如日中天,三皇子的母亲是屈家主家人的亲姐姐,江家一直戍守边疆,不参与皇子流派之争,局势对沈家不利,自然要找一个容易控制的人来做皇帝。

容怀恕微微闭上眼,等眼睛不再那么疼之后才缓缓睁开眼说道:“你只消记住,利益才是人们往来的基础,真心换实意只是很少见的,懂吗?”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沈问渡有些不服的神气又接着说道:“你还是太过于年轻,多学学你的兄长。”

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沈问渡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关在了地牢里面。

“喂!你放我出去!”沈问渡大声吼道。

“等你想清楚了些再放你走,你兄长那边自会有人去说。”

容怀恕走出地牢绕过竹林,前路一片开阔,待走到正厅时意外地看见了傅云横坐在那里正看向自己。

“镇北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气定神闲地走到傅云横的面前说道。

傅苍站起身,看着容怀恕有些疲惫的神态说道:“也没什么事,若是你倦了,晚些时辰再来找你也是可以的。”

容怀恕抬起眼睑看了看傅云横,看到后者望向自己,不知真是他疲倦了还是心理作祟,他竟觉得眼前这人好看得过分。

“镇北侯……”他笑道,眼神有些迷离:“有没有跟你说过,你长得真是……勾人。”

傅云横心狠狠地一跳,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的欲望,那些东西一次次让他沉溺在自己编织的梦里,渴望着面前这个人纾解。

“殿下说笑了,从未有人这样说过。”

容怀恕听见对方这样说,施虐的心又一次泛上来,自小他便不同于他的皇兄。

他像是从啊鼻祖地狱爬出来的恶魔,骨子里、血液中流淌着歹毒,那些美好的事物在他看来便是要摧毁的,但南却,南却教会他怎么爱人,教他向善。

想到这儿,他突然往后退了几步问道:“南却情况如何?”

傅云横稳了稳身心,告诉自己方才之言不过是对方一时间说出的戏话而已,不必当真,于是回道:“容深栖将他关押在天牢中,每隔几日便会审讯一番,说是审讯倒不如说是施虐……殿下,怎么了?”

容怀恕乍一听到“施虐”这两个字便没忍住咳嗽了两声,听见傅云横问便摆了摆手说道:“无碍,许是受了风寒。”

皱了皱眉,傅云横忍不住说道:“殿下,还是多关心自己的身体为好,殿下的眼睛如何了?”

摇了摇头,容怀恕稍稍眯了眯眼,随后转过身往上位走,走到一半像是想到什么又转过身问道:“傅云横,你如此帮我,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看见那人脸上露出了几分笑,阳光侧倾在对方脸上,打出了好看的阴影,容怀恕一时间被迷了眼。

“殿下,请您信我。”傅云横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说出多年来的缱惓:“臣并不要什么,就当是……报恩吧。”

说完便深深唾弃自己,同时又在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殿下应该有他自己的选择,或许……以后也会遇到他的良人,而不是和自己走上这条不归路。

“报恩?”容怀恕突然笑出了声:“怎么今日一个个都说是报恩?沈问渡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他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怅然地说道:“你说,真心会换来实意吗?”

“殿下,只要是你。”

容怀恕看过去,见傅云横盯着自己,笑了笑说道:“镇北侯的这话,倒真是让人动容,不知以后的夫人是哪位。”

傅云横看见容怀恕说着话,眼睛却越来越深沉,他喉头一动,随后僵硬地笑道:“这些事,为时尚早。”

“明天我要去一趟辞苑楼。”

果然,说完这句话后傅云横的眉头一皱,容怀恕嘴角上扬,随后往后一躺,闭上眼接着说道:“我观察过,屈汝远每日下午会和一众公子哥去那儿,你知道的,纨绔子弟是最管不住自己的嘴。”

傅云横咬了咬牙说道:“辞苑楼的旁边,便是,青……青楼。”

青楼二字从他口中说出,容怀恕便觉得莫名多了几分正派,睁开眼睛看向站着的人说道:“那又如何?镇北侯莫不是……从未去过青楼?”

容怀恕有些好笑地看着他,随后屈起两根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着:“镇北侯,有些事便是不可觊觎的,把握分寸,本王并不希望有人带入自己的情绪再去办事。”

一时间正厅里陷入沉默,直到一声猫叫打破这份沉寂。

那猫见了傅云横便要往后者怀里跳,但刚走过去便见自己的主人脸色很不对劲,好歹是个通灵性的生物,见着这幅样子只觉得害怕,于是转过头一头扎进容怀恕的怀抱。

“臣谨记在心。”

容怀恕听见对方说,摸着猫的手一顿,随后抬起眼看着对方说道:“屈汝远和容深栖二人时常在一起,我猜过不了多久,容仇便会想办法将容深栖禁足。”

朝中重臣和儿子,哪个重要,容怀恕想在容仇面前,儿子便是不足一提的。

你看,当年的太子便是因着此才被判了罪,关进了天牢。

利益,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