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旧事

　　竹肃并没有再多问李长胤什么，左右李长胤一直昏迷，就算想问什么他也是不知道的。

　　回到客栈之后，就看见孤云慕坐在桌旁，似乎是等着他们过来一样。

　　“回来了？”

　　孤云慕轻声说道。

　　竹肃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李长胤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脸上满是埋怨的神色。

　　“我从傍晚出去到现在，连口水都没有喝上，肚子也都快饿扁了，有没有吃得。”

　　孤云慕只是淡淡笑着，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床上。

　　屠英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李长胤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此时也是一脸幽怨，但看着竹肃和孤云慕两个人一点不像会同情他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憋闷。“你们能不能有点同情心，我可是被人抓了，又饿了一个下午哎。”

　　“你这样喜欢惹事生非，我也只能送你两个字，活该。”竹肃抱胸说道。

　　话是对着李长胤说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孤云慕身上。

　　

　　孤云慕并没有留意竹肃的目光，只是喝着自己那杯茶。

　　李长胤抱怨归抱怨，还是自己下了楼，去厨房找找有没有吃得。等李长胤走了，竹肃才又开口问道。

　　“我走之后，你一直在客栈？”

　　“自然。不然我还能去哪儿？”孤云慕反问，脸上笑意不减。“若是竹兄一直怀疑身边的人，恐怕我们走到年后也到不了桑阳。”

　　“话是没有，但我遇到了裁风。”

　　“是谁？”

　　孤云慕懵然不知，只是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出来的。

　　“没什么，曾经先帝在时，身旁的四位高手，在江湖上也有威名。晋阳兵变之后隐于山野。我以为孤云你对江湖事了如指掌，没想到你竟不知晓。”

　　“那的确是了不起的人物。不过我对江湖上的事只是略有耳闻而已，谈不上百知百晓。有些事情，我甚至还没有竹兄知道的清楚。”

　　他说得并不像是假话，但却然让竹肃无法全然相信。

　　“算了，天晚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竹肃不想再和孤云慕说下去了，若不是李长胤惹麻烦，他也不必如此劳心。早知如此，便应当早早将李长胤抛下才是。

　　清早收拾了行李，马车里塞得满满当当，不知是孤云慕买的东西，还是李长胤买的。马车里面也只留下几人坐的空位，若是带着这样多的行李，竹肃觉得这匹马当真十分可怜。

　　竹肃安慰马匹的时候，便见到孤云慕和屠英走过来，他背后还跟着醉醺醺的李长胤。昨晚李长胤必然是找到了酒窖，此时一身酒臭，还打了一个嗝。

　　见了他那副样子，竹肃皱了眉头。“你师父若知道你喝酒，怕是要打断你的狗腿。”

　　李长胤靠在马车边上，又打了一个嗝，“师父他老人家远在尧山，他难道是有千里眼顺风耳，能知道我在这儿喝酒不成。竹兄，这酒当真不错。”

　　“长胤兄弟，我们还是抓紧上路吧。”孤云慕说道，“耽误太久，等会儿竹兄便又要摆脸色了。”

　　“切，他哪天不是一张臭脸。”、

　　李长胤虽然嘴里是这样说着，但还是爬上了马车，孤云慕将屠英抱上去，笑着跟竹肃又说道。“竹兄，要麻烦你赶车了。”

　　竹肃只能叹了一口气，不知道那些行李中到底装了些什么，重的要死，从前面一眼看过去，也看不到后面究竟摆了多少东西。

　　街上的官兵比昨日更多，或许是昨晚的骚动，城里也更加戒备了几分。

　　李长胤已经在马车里睡着了，甚至还打起了呼噜，屠英也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昏昏沉沉睡着，也就只有赶车的竹肃和孤云慕还醒着。

　　“官兵又多了许多，恐怕出城要比进城盘查的还要紧。”

　　“昨晚又添了一具尸体，官兵虽然不知其身份，但也是应当仔细盘查的。”竹肃说道。

　　“你杀的？”孤云慕随口问道，单手掀开帘子。

　　“我走之后，还有别人也找到了裁风。看他的伤口，更像是自愿受死。杀他的是一柄剑，细长轻薄，用这把剑的，应当是力量较弱的女性或者少年。”竹肃冷静说道。

　　自然不是像李长胤这种少年，观澜剑虽然不算重剑，剑法却是大开大合，需要力度才能施展。

　　“竹兄果然是有一副火眼金睛。”孤云慕慵懒说道，“不知竹兄可否能看出来，我是用的什么兵器。”

　　竹肃回头看了他一眼，“看你手上的茧子，应当也是用剑的吧。”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孤云慕眯眼笑着。“竹兄眼睛当真毒辣，不知是否有机会与竹兄切磋一番。”

　　“你打不过我。”竹肃冷声说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若当真以命相搏，并非全无胜算。”他说这话的时候，玩笑之中带着些许认真。“竹兄不用紧张，说笑而已，我同竹兄，自然不会走到拼命的那一步。”

　　“希望如此。”

　　转眼已经走到了城门口，果然出城的盘查要比进城时的盘查更为严密。竹肃赶车也慢了下来，到他们的时候，孤云慕只是递给为首的官兵一张文牒，官兵看过两眼之后，便恭恭敬敬的将文牒还给了孤云慕，开门放行。

　　甚至一句盘问都没有，如此轻易便放行了，让竹肃有些好奇那张文牒上到底写了什么。不过孤云慕好像并没有告诉他的打算，只是将文牒收了起来。

　　出城走了一段路之后，马车似乎轻快的一些，不过到底东西带的太多，也并没有好走多少。

　　若是按照这样的步子，估计要晚上才能到晋阳。

　　晋阳曾为都城，但新皇上位之后，又将都城迁回怀雍，如此安定数年。晋阳三遭兵祸，如今亦重兵把守。率领兵马的，应当是燕王萧齐光。

　　虽然有重兵把守，但他们不过是从晋阳路过，竹肃叹了口气，这也是他不愿到晋阳的原因。曾经好友同僚，在兵变之时洒尽鲜血，埋骨于此。上位者踩着尸骨鲜血，却被那滔天权势蒙了眼睛，只剩下猜忌与狠辣。

　　就算已经过去了这么些年，回忆起来时仍能想起当时惨痛。

　　“竹兄有心事？”孤云慕在后面问道。

　　不知他是怎么知道的，竹肃换了个姿势。“只是想起了些往事而已，不用担心。”

　　“晋阳城，的确是个不错的地方。”孤云慕从马车中出来，在竹肃身边坐下。“祖帝到晋阳之时，屠城三日，铸人为俑，让人心有余悸。虽然命途多舛，但也恢复了生机，可喜可贺。”

　　竹肃没有说话，只是低头赶着马车。

　　“到了晋阳，便有人前来迎接，到时竹兄也可好好休息一番。”

　　他看不到竹肃脸上表情的变化，倒是一身轻松。竹肃也并没有想与他多说，沉默赶车。

　　中途李长胤便醒了，醒了第一件事便从行李中找出来几颗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便大口吃完。

　　“还没到晋阳吗？”李长胤也从马车中探出头来。“走得好慢啊。”

　　“你以为是一人一骑，快马加鞭，自然到的快。现在可是马拉着车，车上还有辎重，怎样走得快。”竹肃没好气的回答。

　　李长胤将果核丢出去，擦了擦手。“那难道怪我咯，东西又不全是我买的。其实慢慢走也挺好，一边走，还可以看看沿途的风景。”

　　他说着，掀开帘子，往路边打量。正是冬天，树木萧索，百草枯萎，土丘阴影之下还有未化尽的残雪，荒凉肃杀。

　　“当真是好景致，若你喜欢，不妨下来走走。没了你，我们还能走得更快些。”

　　“竹肃，你莫要不识好歹。我也不是吃素的，有本事你下来跟我比划比划。”

　　“你又打不过我。”竹肃说道，脸上倒是有了难得的几分笑。

　　李长胤骂骂咧咧的坐回马车去，见到孤云慕和屠英脸上的笑，更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那是我让着你，等我拿出真本事来，必定要将你打得满地找牙。”

　　“做什么梦呢。”

　　竹肃再外面说了一句，叫李长胤哑口无言，此时更是气鼓鼓的，将气撒到果子上。愤愤拿起一个果子咬了一大口，可偏生就这颗果子没熟，酸的李长胤五官都皱在一起，将嘴里的果肉吐了出来。

　　“呸，连你也跟我作对。”

　　他这样耍宝将屠英逗笑了，将自己咬了一口的果子递给李长胤。

　　“长胤哥哥，这个甜，我尝过了。”

　　李长胤感动的热泪盈眶，接过果子将屠英揽在怀里。“真乖，哥哥疼你一辈子。”

　　孤云慕摇了摇头，掀开帘子递了干粮给竹肃。

　　“竹兄，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不用。”竹肃说着，喝了口酒，“夜长梦多，还是快些赶到晋阳。”

　　“竹兄也不必这么着急，一路上不也没遇到什么麻烦不是。”

　　“那谁说得准呢。”李长胤嘴里塞着吃得，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恶有恶报，竹肃他运气能好到哪去。”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断裂的声音。随着一阵颠簸，马车也停下不动了。

　　竹肃以吃人的眼神看了一眼李长胤，李长胤却毫不在意，甚至幸灾乐祸。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你果然很倒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