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执拗（下）

他开车去了晚言书店，看看他爸爸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书店的休息间一应设施俱全，他爸爸经常住在这里看店，有时候回会一趟陆晚言的家里，给他带些吃的过去，他们城西的那套老房子很久没有人住了。

陆晚言过去的时候，陆正国正忙着给人印资料，一群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围在门口挑资料，还有一两个低年级的学生找了个角落抱着东野圭吾的小说看的正认真。

陆晚言到了柜台扫码收钱，几个小女生甜甜的对他说：“谢谢哥哥。”

“不客气。”陆晚言对小女生笑笑，接着给下一个人算钱。

不一会儿，拥挤的学生们陆陆续续走了，躲在书店里看书的学生只剩下了两个，一个是窝在东北角看《三体》的男生，还有一个窝在西南角看《白夜行》的女生，男生长得白白净净，临走的时候还对陆晚言说了谢谢，男生走了没一会儿，女生就从西南角挪到了东北角，随手翻看男生看过的书，陆晚言看了她一眼，心里有了猜测。

女生一直待到书店关门才走，临走的时候她站到柜台面前，弱弱地看着陆晚言，说：“哥哥，那套《三体》你能给我留着吗？不要卖给别人，我现在的钱只够买两部，等我攒够了钱，就来买。”

“好，我们这里有好几套，到时候给你拿套新的。”陆正国看着小姑娘，笑容可掬地说。

“不用了，我就要柜台上拆开的那一套。”小姑娘说。

陆正国疑惑地看着她，虽然不懂她为什么要一套拆开的，但还是点了点头，陆晚言说：“给你留着。”

小姑娘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高兴地笑了，对着陆晚言鞠了一躬：“谢谢哥哥，谢谢叔叔。”

陆正国看着她，乐呵呵笑道：“真是懂礼貌的好孩子。”

小姑娘说完再见之后蹦蹦跳跳地离开了，看着她的背影，陆晚言弯起了嘴角。

年少时候的动心多么简单，只要能得到一本他看过的书就很开心了，哪里会想未来的事情？

陆正国在店里煮了汤，父子俩面对面坐着喝汤。

陆晚言和父亲之间交流很少，他更喜欢和浪漫温柔的妈妈说话，他妈妈是一个记者，平时工作很忙，不是在现场就是在去现场的路上，他经常能从电视上看到妈妈的身影，或者是在报纸上看到她写的报道。

他们家里有很多书，都是他妈妈买回来的，乱糟糟地摆在书房里，没有时间收拾。

久而久之，整个书房都被摆满了，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他就是被这么扔在书堆里长大的，他对妈妈的印象就是一摞一摞的A4纸累成的资料，而她低头在纸上写字。

妈妈是一个特别懂他的人，他刚说了个开头，妈妈就懂了他的全部意思，而沉闷不爱表达的父亲就没有这个优势。

俩人说不到一块儿去的时候，陆晚言会选择退让，他不喜欢争执，更不喜欢和自己的父亲争执，他宁愿假装被父亲说服了而换取表面上的和谐，也不愿意和他敞开来谈。

因此，俩人一起吃饭的时候会有些沉闷，尤其是在母亲去逝以后。

“你这段时间忙什么？”陆正国找了个话题，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陆晚言没敢说顾熠钧去他家住的事，他直觉要是陆正国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非常生气，而且是前所未有的那种生气，便道：“忙公司里的事情，上个月那个项目还没结束，接着忙。”

陆正国点了点头，说：“琪瑶怀孕了，她妈妈去广市照顾她去了，她跟你说这件事没有？”

陆晚言放下筷子，立刻从兜里摸出了手机，“韩琪瑶真是的，这么大事不跟我说！”

陆正国赶紧道：“那你别问她了，说不定她想给你个惊喜呢，让你这个当舅舅的惊讶一番。”

陆晚言把打好的字删掉，韩琪瑶绝对就是这么想的，她甚至可能等十月怀胎分娩以后，直接带了孩子过来，说这是她生的，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他从小长到大，没有特别亲近的人，除了家里人以外，就是韩琪瑶了，如今她有了孩子，他自然是非常开心的。

陆正国说：“你呢，瑶瑶连孩子都有了，你还是要抓紧呐！”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

陆晚言笑笑：“爸，我以后不打算结婚了，一个人过也挺好的。”

当父亲的听到这话之后沉默了，他能接受自己儿子是同性恋这个事实，但一想到他老了之后无儿无女的没人照顾，心里还是疼的慌。

他叹了口气，说：“早知道当年再给你生个妹妹了。”

想到那个场景，陆晚言没忍住笑了，他早就把韩琪瑶当成了自己的妹妹，虽然她比他大几个月。

俩人跟一起长大没啥区别，他并不觉得孤独，至于老了以后，那就等老了以后再说，日子还长着呢，没必要现在就开始担忧。

“爸，琪瑶就是我妹妹，她孩子就是我外甥，放心吧。”陆晚言说。

“唉。”陆正国叹了口气，“老是孤家寡人的也不合适，你该找个人陪你了。再说了，你条件也不差，有车有房有正式工作，还有模样，怎么就没合适的呢。”

“爸，您连开玩笑都会了。”

“我说认真的。”

这些年，不是没有合适的人出现过。

他试着去接触过新的人，有个理工大的年轻教授各方面都很符合他的要求，两个人约着去看过几次话剧，也能聊到一起去，就在那个教授提议他搬过去跟他一起住时，他突然犹豫了，他看着敞开的行李箱，却一件衣服也不想往里面扔。

他坐在床头纠结了很久。

如果搬过去，他会和教授过着还不错的平静生活，教授的人品值得信任，他不会背叛他，会对他很好，也会把他照顾的很好。

孤独的时候也会有他陪着，教授会有很多方法让他脱离孤独，他会讲黑色笑话、懂书籍、懂电影、懂很多很多趣事，他能说出教授很多优点，这也是他愿意和他接触的原因。

可是，意难平。

真真正正的，意难平。

为什么这个人就不能是顾熠钧呢？

他得承认，他并不没有表面的那么平静。

他把行李箱放回了书房，然后给教授打了电话，说了抱歉以及分手。

那是他继顾熠钧之后唯一一段算是恋情的经历，但还是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