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一章
一觉醒来，我坐在了末班地铁上。
车厢内空无一人、终点站早就过了，并且现在是凌晨一点。
地铁载着我这唯一的乘客在黑暗中呼啸着前进。
我镇定地报了警。
警察将我骂了个狗血淋头，「所有的车都好端端的停在车辆段内，你说你坐的是哪一辆？」
1.
「醒醒。」
「快醒醒！」
脑子似乎被人用电钻钻开，又用筷子搅了几下。
「啊——」我捧着头痛欲裂的脑袋，呻吟着醒了过来。
窗外是一片黑暗，车内灯火通明。
蜷缩了好几分钟，我终于缓过劲来。
加班，我坐上了地铁末班车，然后……
大概是坐过站了。
我抬头看向车厢上方的显示屏，屏幕一片漆黑，没有时间、没有站点、没有行径路线。
可我还在车上，我要如何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
从兜里掏出手机，硕大的屏幕正中央显示：凌晨一点。
......地铁正常运行时间是几点来着？
大脑就像在三伏天里被倒了一杯冰水，瞬间清醒。
我解锁屏幕，找到地图软件，点开一看：无法定位。
难道是信号不好？
可明明满格。
我拿着手机找遍了整个车厢，地图始终没法定位，但幸运的是，我在角落里找到了24小时服务热线。
但电话打过去始终无人接听，仔细一看，服务时间凌晨5点到晚上12点。
艹，只能报警了。
值班的警察估计也是刚从床上被喊起来，听我说完，口气相当疑惑，「你在地铁上，那下来不就得了？」
我一愣，抬头看向窗外
——一片漆黑。
那些永远发光的广告牌呢？
不敢再看，我努力使自己表现的镇定，「这辆车一直没有停，我无法下车。」
「但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问题是在这个时间段，地铁是不运营的，为什么我坐的这辆还在开?」
「你的意思是，系统出问题了？」对面的人声音抬高了八度。
你可总算是get到重点了！
「不止，」我停顿了一下，「也可能是我被绑架了。」
警察成功被我震慑住，迅速核实信息去了。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性，我没说。
但我只是一个小职员，平生做过最出格的事情不过就是迟到早退，不出意外的话，我这辈子应该会死于病床或者加班，无论如何不该遇到极小概率的灵异事件。
警察的回电来得比想象中快，并且，口气非常严厉。
「你知不知道，报假警属于扰乱公共秩序，根据我国法律是要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的。」
「我没……」
「我们查过了，这座城市里所有的地铁都好好的待在车辆段内。」
「请问，你坐的是哪一辆？」
2.
艹!
这难道不是该你来回答我的吗？
我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给他解释，「首先，我没有报假警，骗子这么晚还想睡觉。第二，我是晚上9点45分在书房站上的地铁，我的名字是魏鑫，监控录像一定可以查到。第三，请你们定位一下我的号码，这辆地铁自我醒过来就一直在开，但窗外已经没有任何可辨认的广告牌，我怀疑……我不一定还在C市。」
警察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被我说服了去查定位。
「你这定位……」
「怎么了？」
手机被我手心出的汗打湿了。
然后迎来了对面冷冰冰的结论，「不在地图上。」
「什么意思？不是，我是说就算我不在C市，至少也应该在地球上吧，我记得你们是可以定位全球的？」
我怀抱着一丝希望。
「你不在任何已知的地图上，换句话说，你从地球上消失了。」
对面的警察显然没有听到我的心声，他的声音寒冷刺骨，顺着信号传导过来给我来了个透心凉。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解释，要么你已经人间蒸发，要么你屏蔽了定位。兄弟，大晚上的，你玩儿挺花啊。」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现在怀疑你就是在戏弄警方，等我把你找出来，你这个十天的牢房是住定了！」
说完，对面挂了电话。
艹！
查监控就能明确知道我上了地铁却没下来的事实，查都不查就给我定了罪。
尸位素餐、酒囊饭袋。
拿着纳税人的钱却不管纳税人的死活！
我狠狠一拳捶在椅背上。
3.
如果告诉昨天的我，我会在一辆不存在的幽灵地铁上。
我大概会觉得这是一场低级笑话。
但现在，这是我不得不面对的生存副本。
并且，为这个副本增加难度buff的，是我的手机电量
——10%的红色预警就像是生命倒计时，时刻提醒我现在的处境。
我不得不开启了省电模式。
但这样一来就意味着我再也接收不了外界的任何信息，仅仅只能看到时间。
但联系得了外界又如何呢？
连警察都帮不了我，难道我那些狐朋狗友可以告诉我解决之道？
只能靠自己。
我开始探索这辆车。
我用随身携带的原子笔在最近的座椅上做了简单标记，然后沿着一个方向朝前走。
没有任何异样。
来来回回走了三圈，我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一辆再正常不过的地铁。
甚至就连座椅上的小广告都显得如此接地气。
整辆车，目前为止唯一的盲区，只有驾驶室。
接下来，除非我能空手拆舱门，冲进驾驶室，看看到底哪个狗崽种在开车。
我想不到还能怎么办。
我决定铤而走险。
我从座位下方取出五个灭火器，全部放到驾驶室门口。
我举起其中一个，朝着另外四个狠狠的砸过去！
忘了是哪年的消防安全科普，这种类型的灭火器在激烈碰撞后极有可能发生爆炸。
我不是浩克，我徒手拆不动门，但可以炸掉！
砸完，我迅速闪到座椅背后，一分钟过去，毫无动静。
看来我得扔的更激烈才行。
我站起来准备来第二下。
就在这时，手机消息提示音骤然响起。
！！！
我开的省电模式……
不可能收到任何人的信息……
我颤抖的掏出手机，四个巨大的中文躺在屏保上面。
【立刻停止】
4.
你是谁？
这是哪儿？
怎么下车？
我在备忘录里打下三行字。
一分钟过去，五分钟过去，十分钟过去……
我对着车厢大声发问，用摩尔斯密码在窗户上敲打。
都没有用。
无人回答。
我冷静了下来，开始仔细分析。
手机不可能收到人类的消息，所以，它不是人。
但不论它是什么，用这种方式让我停止炸车厢，这说明它能看见我在干什么。
……并且，无法从肉体上阻止我。
我抄起灭火器，大声对着空无一物的车厢说：「你不现在告诉我答案，我就砸下去。」
这一次，文字抛弃了手机，直接出现在我眼前。
【快到站了】
【不要下车】
我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窗外原本一望无际的黑暗出现了微光，就好像这辆车穿过了一条又黑又长的隧道，终于要到达目的地。
没有任何预兆地，车停了。
一个巨大的白色阿拉伯数字「8」突兀地出现在车厢正前方的黑屏上。
车门开了。
5.
我想，如果不是我足够理性，在看到车外面的一瞬间大约就已经疯掉。
因为，车门外是一片空白。
没有天空、没有大地，没有铁轨，也没有站台。
纯白之地。
哪本圣典里说过，纯白之地是流放之地。
所以，我是到天堂了吗？
似乎有一阵风拂过。
全身的冷汗蒸发，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这到底是哪儿？
文字再一次出现在我眼前，这次竟然还用了黑体加粗：
【不要下车】
......废话，连个地面都没有，这谁敢下去？
我只想回家，但我不想摔成残废。
退回车窗边，伸手去摸眼前的文字，不出意外，手直接穿了过去。
这不是实体。
但是，手背上却没有出现文字，这意味着这也并不是投影。
我左右跑动、急刹，文字随着我飘移，始终保持在我脸前半寸。
前三十年的人生经验告诉我，没有哪项技术可以做到这样。
这已经不是我熟悉的世界了。
那这还是人间吗？
6.
我累了，一屁股坐到位置上，向着空气说：「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不能出去，我可不想一脚踩空摔死。」
话音一落，浮现在我面前的文字消失了。
坏消息：它能听到我在说什么，看到我在做什么。
好消息：但他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大概是时间到了，车门咣当一声关掉。
就在这一瞬间，我明显的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的事情发生了。
那种感觉非常难以形容，就像是小动物面对不知名的猛兽，你虽然不知道它是什么，但你知道它非常、非常危险。
我们一般把这个称之为：直觉。
一声轻笑突兀的炸响在我耳边，「异乡人，你怎么出现在了这里？」
一个没有五官的「人」形，出现在我身边的座椅上。
「这样是不是要好一些，听说人们面对自己熟悉的事物要自然一点。」
他的五官逐渐成型，身上的衣服线条也越来越逼真。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以为，我在照镜子。
我颤抖地看着「它」：大眼睛、薄嘴唇，略显刻薄的尖下巴——和我几乎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要抖得太厉害，「你是谁？」
「啊，这可真是个好问题。按照你们的标准，我应该是……神？造物主？不可描述之人？」
他皱着眉想了会儿，然后摆了摆手，「随便是什么吧，但你是怎么到这里的呢？」
「难道，你不怕寂灭吗？」
「寂灭？」
「就像这样。」
它笑着用手指轻点了一下面前的座椅，瞬间，座椅就像是被打乱的马赛克，缓慢消失了。
「……你会让我寂灭吗？」
「不会，我喜欢一切生命，哪怕你的等级比较低。」
没等我松口气，他继续道，「但它们会。它们大部分都不喜欢低级生命，觉得你们实在是太多了。」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出去，一片空白，什么都看不见。
我只能继续发问，「它们在这里？」
「是的，它们就在这里，都正在看着你。」
不用想，我也知道，它们必然是和它一样的东西。
想想吧，空无一物的房间里，有无数双眼睛看着我，而这些眼睛的主人全都是一根指头就能把我捏死的「神」。
还没疯算我心理素质过硬。
7.
怪不得全身的鸡皮疙瘩一直没下去。
怪不得那种被猛兽盯住的恐惧感始终存在。
一群「神」正在动物园外，看着我这只品种特异的大猩猩。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惊恐到了极限我已经开始语无伦次，「我、我们信仰你们，你们在我们的世界可以实现一切。」
我完全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但我知道，如果真的如「它」所说，周围都是对我不怀好意的「神」，那我的唯一求生之道就是跪舔。
为了活，不寒碜。
它笑了起来，大概是没控制好，一不小心把嘴裂到了耳边。
它眼神温和带着怜悯，「我知道，我们都知道，我们全知全能，我们无处不在。」
只有小强是无处不在的，我不合时宜地想着。
但这句话一说完，突然间我就明白了我最应该问的问题，它这么明显，甚至不需要思考。
「既然你是神，那你可以送我回去吗？」
它点了点头，眨眼间一个黑球凭空浮现在我眼前。
黑球中空，里面内陷进去像是一个沙漏，沙漏里闪烁着点点星光。
「这是？」
「一个通道，可以送你回到原点。」
我开始有点相信它是神而不是其他什么东西了。
这个东西我不止一次在杂志图片上看到过——
黑洞。
黑洞可以穿越时间和空间，这是一种猜测，难道这是真的？
「它能让我回到过去，回到我上车之前吗？」
我有些犹豫。
「可以。」
必须得赌一把。
到目前为止，「它」都对我有问必答，态度可以称得上是和蔼。
如果这真的能回去，我必须要试一试。
我站起身，真诚对它道了谢，走到黑洞面前。
「我是要怎么进去呢？走进去吗，或者是钻进去？」
「只需要轻轻一碰，引力会将整个你吸引进去。」
进去前，我最后确认了一遍，「我会活着回到原点，对吗？」
它笑了笑，轻松地道，「不，你会消散。」
车厢内空无一人、终点站早就过了，并且现在是凌晨一点。
地铁载着我这唯一的乘客在黑暗中呼啸着前进。
我镇定地报了警。
警察将我骂了个狗血淋头，「所有的车都好端端的停在车辆段内，你说你坐的是哪一辆？」
1.
「醒醒。」
「快醒醒！」
脑子似乎被人用电钻钻开，又用筷子搅了几下。
「啊——」我捧着头痛欲裂的脑袋，呻吟着醒了过来。
窗外是一片黑暗，车内灯火通明。
蜷缩了好几分钟，我终于缓过劲来。
加班，我坐上了地铁末班车，然后……
大概是坐过站了。
我抬头看向车厢上方的显示屏，屏幕一片漆黑，没有时间、没有站点、没有行径路线。
可我还在车上，我要如何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
从兜里掏出手机，硕大的屏幕正中央显示：凌晨一点。
......地铁正常运行时间是几点来着？
大脑就像在三伏天里被倒了一杯冰水，瞬间清醒。
我解锁屏幕，找到地图软件，点开一看：无法定位。
难道是信号不好？
可明明满格。
我拿着手机找遍了整个车厢，地图始终没法定位，但幸运的是，我在角落里找到了24小时服务热线。
但电话打过去始终无人接听，仔细一看，服务时间凌晨5点到晚上12点。
艹，只能报警了。
值班的警察估计也是刚从床上被喊起来，听我说完，口气相当疑惑，「你在地铁上，那下来不就得了？」
我一愣，抬头看向窗外
——一片漆黑。
那些永远发光的广告牌呢？
不敢再看，我努力使自己表现的镇定，「这辆车一直没有停，我无法下车。」
「但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问题是在这个时间段，地铁是不运营的，为什么我坐的这辆还在开?」
「你的意思是，系统出问题了？」对面的人声音抬高了八度。
你可总算是get到重点了！
「不止，」我停顿了一下，「也可能是我被绑架了。」
警察成功被我震慑住，迅速核实信息去了。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性，我没说。
但我只是一个小职员，平生做过最出格的事情不过就是迟到早退，不出意外的话，我这辈子应该会死于病床或者加班，无论如何不该遇到极小概率的灵异事件。
警察的回电来得比想象中快，并且，口气非常严厉。
「你知不知道，报假警属于扰乱公共秩序，根据我国法律是要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的。」
「我没……」
「我们查过了，这座城市里所有的地铁都好好的待在车辆段内。」
「请问，你坐的是哪一辆？」
2.
艹!
这难道不是该你来回答我的吗？
我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给他解释，「首先，我没有报假警，骗子这么晚还想睡觉。第二，我是晚上9点45分在书房站上的地铁，我的名字是魏鑫，监控录像一定可以查到。第三，请你们定位一下我的号码，这辆地铁自我醒过来就一直在开，但窗外已经没有任何可辨认的广告牌，我怀疑……我不一定还在C市。」
警察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被我说服了去查定位。
「你这定位……」
「怎么了？」
手机被我手心出的汗打湿了。
然后迎来了对面冷冰冰的结论，「不在地图上。」
「什么意思？不是，我是说就算我不在C市，至少也应该在地球上吧，我记得你们是可以定位全球的？」
我怀抱着一丝希望。
「你不在任何已知的地图上，换句话说，你从地球上消失了。」
对面的警察显然没有听到我的心声，他的声音寒冷刺骨，顺着信号传导过来给我来了个透心凉。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解释，要么你已经人间蒸发，要么你屏蔽了定位。兄弟，大晚上的，你玩儿挺花啊。」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现在怀疑你就是在戏弄警方，等我把你找出来，你这个十天的牢房是住定了！」
说完，对面挂了电话。
艹！
查监控就能明确知道我上了地铁却没下来的事实，查都不查就给我定了罪。
尸位素餐、酒囊饭袋。
拿着纳税人的钱却不管纳税人的死活！
我狠狠一拳捶在椅背上。
3.
如果告诉昨天的我，我会在一辆不存在的幽灵地铁上。
我大概会觉得这是一场低级笑话。
但现在，这是我不得不面对的生存副本。
并且，为这个副本增加难度buff的，是我的手机电量
——10%的红色预警就像是生命倒计时，时刻提醒我现在的处境。
我不得不开启了省电模式。
但这样一来就意味着我再也接收不了外界的任何信息，仅仅只能看到时间。
但联系得了外界又如何呢？
连警察都帮不了我，难道我那些狐朋狗友可以告诉我解决之道？
只能靠自己。
我开始探索这辆车。
我用随身携带的原子笔在最近的座椅上做了简单标记，然后沿着一个方向朝前走。
没有任何异样。
来来回回走了三圈，我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一辆再正常不过的地铁。
甚至就连座椅上的小广告都显得如此接地气。
整辆车，目前为止唯一的盲区，只有驾驶室。
接下来，除非我能空手拆舱门，冲进驾驶室，看看到底哪个狗崽种在开车。
我想不到还能怎么办。
我决定铤而走险。
我从座位下方取出五个灭火器，全部放到驾驶室门口。
我举起其中一个，朝着另外四个狠狠的砸过去！
忘了是哪年的消防安全科普，这种类型的灭火器在激烈碰撞后极有可能发生爆炸。
我不是浩克，我徒手拆不动门，但可以炸掉！
砸完，我迅速闪到座椅背后，一分钟过去，毫无动静。
看来我得扔的更激烈才行。
我站起来准备来第二下。
就在这时，手机消息提示音骤然响起。
！！！
我开的省电模式……
不可能收到任何人的信息……
我颤抖的掏出手机，四个巨大的中文躺在屏保上面。
【立刻停止】
4.
你是谁？
这是哪儿？
怎么下车？
我在备忘录里打下三行字。
一分钟过去，五分钟过去，十分钟过去……
我对着车厢大声发问，用摩尔斯密码在窗户上敲打。
都没有用。
无人回答。
我冷静了下来，开始仔细分析。
手机不可能收到人类的消息，所以，它不是人。
但不论它是什么，用这种方式让我停止炸车厢，这说明它能看见我在干什么。
……并且，无法从肉体上阻止我。
我抄起灭火器，大声对着空无一物的车厢说：「你不现在告诉我答案，我就砸下去。」
这一次，文字抛弃了手机，直接出现在我眼前。
【快到站了】
【不要下车】
我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窗外原本一望无际的黑暗出现了微光，就好像这辆车穿过了一条又黑又长的隧道，终于要到达目的地。
没有任何预兆地，车停了。
一个巨大的白色阿拉伯数字「8」突兀地出现在车厢正前方的黑屏上。
车门开了。
5.
我想，如果不是我足够理性，在看到车外面的一瞬间大约就已经疯掉。
因为，车门外是一片空白。
没有天空、没有大地，没有铁轨，也没有站台。
纯白之地。
哪本圣典里说过，纯白之地是流放之地。
所以，我是到天堂了吗？
似乎有一阵风拂过。
全身的冷汗蒸发，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这到底是哪儿？
文字再一次出现在我眼前，这次竟然还用了黑体加粗：
【不要下车】
......废话，连个地面都没有，这谁敢下去？
我只想回家，但我不想摔成残废。
退回车窗边，伸手去摸眼前的文字，不出意外，手直接穿了过去。
这不是实体。
但是，手背上却没有出现文字，这意味着这也并不是投影。
我左右跑动、急刹，文字随着我飘移，始终保持在我脸前半寸。
前三十年的人生经验告诉我，没有哪项技术可以做到这样。
这已经不是我熟悉的世界了。
那这还是人间吗？
6.
我累了，一屁股坐到位置上，向着空气说：「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不能出去，我可不想一脚踩空摔死。」
话音一落，浮现在我面前的文字消失了。
坏消息：它能听到我在说什么，看到我在做什么。
好消息：但他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大概是时间到了，车门咣当一声关掉。
就在这一瞬间，我明显的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的事情发生了。
那种感觉非常难以形容，就像是小动物面对不知名的猛兽，你虽然不知道它是什么，但你知道它非常、非常危险。
我们一般把这个称之为：直觉。
一声轻笑突兀的炸响在我耳边，「异乡人，你怎么出现在了这里？」
一个没有五官的「人」形，出现在我身边的座椅上。
「这样是不是要好一些，听说人们面对自己熟悉的事物要自然一点。」
他的五官逐渐成型，身上的衣服线条也越来越逼真。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以为，我在照镜子。
我颤抖地看着「它」：大眼睛、薄嘴唇，略显刻薄的尖下巴——和我几乎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要抖得太厉害，「你是谁？」
「啊，这可真是个好问题。按照你们的标准，我应该是……神？造物主？不可描述之人？」
他皱着眉想了会儿，然后摆了摆手，「随便是什么吧，但你是怎么到这里的呢？」
「难道，你不怕寂灭吗？」
「寂灭？」
「就像这样。」
它笑着用手指轻点了一下面前的座椅，瞬间，座椅就像是被打乱的马赛克，缓慢消失了。
「……你会让我寂灭吗？」
「不会，我喜欢一切生命，哪怕你的等级比较低。」
没等我松口气，他继续道，「但它们会。它们大部分都不喜欢低级生命，觉得你们实在是太多了。」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出去，一片空白，什么都看不见。
我只能继续发问，「它们在这里？」
「是的，它们就在这里，都正在看着你。」
不用想，我也知道，它们必然是和它一样的东西。
想想吧，空无一物的房间里，有无数双眼睛看着我，而这些眼睛的主人全都是一根指头就能把我捏死的「神」。
还没疯算我心理素质过硬。
7.
怪不得全身的鸡皮疙瘩一直没下去。
怪不得那种被猛兽盯住的恐惧感始终存在。
一群「神」正在动物园外，看着我这只品种特异的大猩猩。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惊恐到了极限我已经开始语无伦次，「我、我们信仰你们，你们在我们的世界可以实现一切。」
我完全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但我知道，如果真的如「它」所说，周围都是对我不怀好意的「神」，那我的唯一求生之道就是跪舔。
为了活，不寒碜。
它笑了起来，大概是没控制好，一不小心把嘴裂到了耳边。
它眼神温和带着怜悯，「我知道，我们都知道，我们全知全能，我们无处不在。」
只有小强是无处不在的，我不合时宜地想着。
但这句话一说完，突然间我就明白了我最应该问的问题，它这么明显，甚至不需要思考。
「既然你是神，那你可以送我回去吗？」
它点了点头，眨眼间一个黑球凭空浮现在我眼前。
黑球中空，里面内陷进去像是一个沙漏，沙漏里闪烁着点点星光。
「这是？」
「一个通道，可以送你回到原点。」
我开始有点相信它是神而不是其他什么东西了。
这个东西我不止一次在杂志图片上看到过——
黑洞。
黑洞可以穿越时间和空间，这是一种猜测，难道这是真的？
「它能让我回到过去，回到我上车之前吗？」
我有些犹豫。
「可以。」
必须得赌一把。
到目前为止，「它」都对我有问必答，态度可以称得上是和蔼。
如果这真的能回去，我必须要试一试。
我站起身，真诚对它道了谢，走到黑洞面前。
「我是要怎么进去呢？走进去吗，或者是钻进去？」
「只需要轻轻一碰，引力会将整个你吸引进去。」
进去前，我最后确认了一遍，「我会活着回到原点，对吗？」
它笑了笑，轻松地道，「不，你会消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