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提督 4282字 2023-06-05 16:19:51
这不是一个囤货、躺平,从窗户缝中向外偷看的幸存者日记。

这,是一个战斗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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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咱们回到祖国了。”

顾琛的脸上难得有了笑容:“解除通讯静默!”

在大伙儿的欢呼声中,我激动得快要哭出来了:

当初姜教授只告诉我要参加一个涉密科研项目。

我可没想到要在特种部队的保护下秘密潜入境外,更没想到要徒步深入杳无人烟的原始森林,而且要在没有通讯的情况下工作三个多月。

不过总算,都熬过去了。

我林婷婷对WiFi发誓:这辈子从此绝对不参加任何露营、野炊!谁约我去我跟谁绝交!

“报告连长,基地没有应答!”通讯兵的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行动指挥部联系不上。

紧急专线联系不上。

临时驻地联系不上。

所有波段的无线电讯号都像沙漠般荒芜。

大家都停止了交谈。顾琛把铅袋打开,让我们取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果然都没有信号。

被捕获的鼬獾们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不老实地上蹿下跳。我轻轻拍了几下笼子,它们安静下来。

“怎么办?”

“先回前进营地。”顾琛年轻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2

顾琛谨慎地让我们停在远处,让三名战士分散靠过去。

“看!老李!”小黑放下望远镜朝远处的人影挥了挥手。远处的身影侧耳听见了喊声,迟疑了一下就朝这边跑了过来。

“当心!别让他靠近!”

突然,姜教授急切地冲前面喊道。

大家都在愣神时,顾琛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喝一声:“站住!停在原地!”

老李仿佛完全没有听见,奔跑得如同一头野兽。

“立刻站住!不许靠近!”顾琛枪口朝天扣响了扳机。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枪响,巨大的响声震得人耳朵生疼。

只见小黑本能地端起枪,但面对赤手空拳的战友,最终没有开火。

下一秒,老李把他扑倒在地,一口啃在他的脸上。鲜血淋漓。

“啊!”小黑嚎叫着挣扎:“你他么疯了!”却又被老李咬住了手臂。

呼喊声,啃噬声,呵骂声……像是一声声重锤敲打着我的心脏。即使相距十几米,我还是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顾琛把我档在身后,举起了步枪。

“砰砰!”

子弹击穿了老李的肩膀,没有多少血溅出来。

发疯的老李仿佛丝毫不觉得疼痛,继续歪着脖子张口欲咬。被赶来的战友一脚踢开。

“破坏头部或颈部。”姜教授说:“他已经不是人了。”

顾琛朝我们深深地看了一眼,转过头又开了一枪。

在地上爬动的“老李”终于停止了动弹。

此刻我才终于大口喘起气来。

医务兵“秀才”被姜教授一把拽住:“带好防化装备!”

秀才点点头,带好护具开始给小黑处理伤口。我也反应过来,忙上去辅助。好在小黑的伤看起来虽然皮开肉绽的很吓人,但没伤到动脉,止血包扎后应该没有危险。

“连长!陈铮他们从营地冲过来了!”前方传来张小炮的声音。

顾琛沉默了片刻:

“口头警告呵止,冲进30米内直接射击,爆头。”

3

枪声响过两轮,没过多久就沉寂下来。我们在天黑前进入了营区。

这里有补给、有热水、还有电。可是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留守的四名战友,和三名附近的村民已经成为尸体,躺在最南侧的帐篷里。

我按姜教授的吩咐取了他们的组织样本,钻出帐篷时差点撞到人。

是顾琛。

他其实相当年轻,在战士们面前很有威严但对我们很客气。一路上爬山涉水时常喊着“林博士”帮我背行李。

此刻,我却从他眼神中感受到一股寒意。

“手里是什么?”

这口吻让人有点不舒服,我呼了口气:“组织细胞,做病毒检测用。”

“什么病毒?”

“我们怀疑和这次任务目标的弹状病毒同源,但还是要看实验结果。”我向他解释:“死者的中枢神经有明显病变,和我们在丛林解刨的感染动物情况类似。”

“你们还有什么秘密?”他靠近一步,乌黑的眸子紧盯着我:“为什么要把小黑绑在床上,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由一慌,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在被当做罪犯来审问,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

“我能有什么秘密!我怎么知道人会变得像怪兽一样咬人?我怎么知道会呆在这个鬼地方几个月?我怎么知道要见到开枪和尸体?我怎么知道爸妈的电话都打不通?”

“请让开。”我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眼泪:“我更不知道为什么要站在这儿被你质问浪费时间!”

他把手伸进口袋,犹豫了一下又抽了出来,默默侧身让开了道路。

“顾连长,小林,”也许是我声音太大,姜教授从简易实验室走了出来:“跟我来一下。”

等我把样本放好,偷偷擦干泪痕走进姜教授的帐篷,他已经泡好了茶。

坐在一旁的顾琛抿着嘴对我点头示意,我没有理他。

我其实在生自己的气。刚才没控制好情绪,现在有些后悔。

“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们的内容,原本是绝密信息。”姜教授苦笑道:“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保密的必要了。”

他把桌上地电脑推向我们。

等我看完资料,面前的茶杯已经没有热气了。

2月初,东南亚出现最早的“丧尸”传言。当地一村庄有多人丧失神智并攻击家畜和村民,然而都在1天内死亡。

2月17日,孟栋邦医院收治第一例“丧尸”病患。该患者于入院12小时后死亡。

2月24日,报告病例超过20人,但患者存活时间大幅提升。

3月9日,我国建立的传染病检测体系提前发布预警。开始对“丧尸症”进行监测报告。

3月11日,世卫组织发布突发公共卫生事件警告,提示东南亚各国关注传染病发展。

3月12日,正在大选期间的缅国政府对世卫组织提出抗议,声明疫情完全可控,反对境外媒体妖魔化缅国的国家形象。

3月15日,国家科学院发现新型弹状病毒,并展开基因测序和病毒溯源调查。

3月16日,因为未能获得缅国政府许可,国防部组建3个溯源调查小组,在特种部队的保护下进行跨境秘密调查。

3月17日,姜教授带着我和顾琛的连队汇合,开始代号“夜访”的秘密行动。

……

这已经是3个月以前的消息了。

此时的我只觉得浑身发冷,仿佛坠入冰窖。

从这些简短讯息的字里行间,病毒已经露出狰狞的爪牙。

4

顾琛的声音仍然那么冷静:“所以,调查完成了?”

“是的,我和小林成功找到了病毒的中间宿主,就是那些实验箱里的獾鼬。”姜教授叹了口气:“可惜已经晚了。”

“晚了?”

“谁都没想到会这么快。病毒一定是发生了关键性变异。恐怕大多数人已经……”

他没有往下说。

我一直不敢去想,可姜教授这句话就像一根钉子突然钉进了我的心脏。

无数回忆决堤一般涌入我的脑海。

“婷婷,山里面湿气重,保暖裤你带了几条?”

“我给寄的扒鸡,水晶鸭,牛腱子你记得吃!光邮费都一百多,可别跟上次一样原样带回来。”

“上次介绍的那个对象,你加他微信了吗?聊的咋样?”

“记得要多喝水,晚上不要总熬夜,什么事早晨起早做。”

……

这些啰嗦的、尴尬的、让人来气的碎碎念,再也听不到了吗?

直到顾琛递过来一叠纸巾,我才意识到自己脸上有好多眼泪。

又丢人了。我囊着鼻子说:“一定还有人活着,等着我们去救。”

是的,一定!爸妈你们必须好好的!

“是的,还有人需要我们。”顾琛的声音比我更坚定:“姜教授,林博士,你们能治好丧尸吗?”

我在心中苦笑,治疗疾病是医学专家的领域,而如今看来,他们已经失败了。

而且从解剖的结果看,丧尸的神经中枢损伤是不可逆的。

我们是滤过性病原体学者,我们能做的是疫苗和血清。

等等,血清!

抗病毒血清!

我和姜教授对视一眼,他沉吟片刻,表情严肃地缓缓摇头:“丧尸没得治,但有机会阻止感染。”

虽然这件事困难重重,希望渺茫,但姜教授是这个领域最顶尖的专家,而且我们应该是唯一采集到原始毒株的团队。

也许,我们这支小小的幸存者队伍,就是人类抗击病毒的最后希望。

5

但不管怎样,我们如今都救不了小黑。

他第二天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还在隔离罩后面跟大家开玩笑,第三天下午才出现发热症状。到了晚上,他发着高烧吃了三份晚餐,然后还是一直喊饿,秀才已经不敢再给他喂饭。

我那天做基因比对熬了通宵,后半夜时听见了他非人的嘶吼声。半个小时后,随着一声枪响终于安静下来。

那是个黑黑瘦瘦的男孩,在丛林里他一路上背着沉重的离心机。每次换地方扎营,他都要等我确认机器没有故障才离开。

有次张小炮看他吃力要和他换,他紧紧握住肩带不撒手:“我不是背不动!是怕磕着。林博士说这机器可金贵了。”

这么好的孩子,却把生命停在了20岁。

次日清晨,我们站在第一缕晨光中升起了营地的国旗。

小黑,老李和另外两名战士的遗体上盖着红旗,躺在队伍的最前列。

在张小炮的口令下,12声齐鸣的枪响在耳边久久回荡。

“全体都有,立正!”

顾琛站到战士们前方。他眼睛发红,背却依旧挺得笔直。

“三个月前,我们作为祖国军人开始执行‘夜访’任务,而现在指挥部、基地、军区都断了联系,我们没有地方汇报任务,也收不到新的指示了。”

“也许,军队、政府、甚至世界都已经被丧尸病毒毁掉了。”

战士们的眼神里闪烁着悲痛和迷茫。

“我们失去了很多,亲人的消息、身边的战友,回家的希望……”顾琛缓缓扫视过他的每一名士兵,突然提高了声调:“但是,我们不会失去勇气!”

“姜教授和林博士是世界一流的科学家,他们有机会研制出对抗丧尸病毒的解药。”

“猛虎连从此刻起执行新的任务:保护我们的科学家,协助他们完成研究,拯救祖国、家人。”

“猛虎猛虎!勇往直前!”年轻的士兵们站得笔直,齐声的怒吼似乎驱散了所有的不安和彷徨。

我任由阳光照在脸上,整个身体都暖和起来。

6

营地虽然人烟稀少比较安全,但临时实验室的条件设备远不足以支撑后续研究。我们商量后决定前往昆市,目标是滇省疾控中心的P3实验室。

车队离开了苍莽的原始林区,一个多小时后驶进澜县县城,我们计划从城西的收费站上高速。

“全体戒备!”顾琛用对讲机发令。

他没有坐进前方的装甲车,而是坐在了我所在车的副驾驶位。这辆医疗车的车厢已经被改装成实验仓。

大白天的,街道却安静得如同深夜。

我放下手中的试管看向窗外。

街边随处可见破碎的玻璃和撞破的店铺大门,不少建筑上能看到黑漆漆的燃烧痕迹。

路口转弯处,蛋糕店的粉色店招下的橱窗涂满了发黑的血迹,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路边几条宠物狗正抢夺着什么东西,抬头看向车队,然后追着我们疯跑起来。

它们也不叫唤,眼睛里泛着残忍的血红。

很快,不知道从哪个巷子里跑出来的丧尸跟在了后面。开始是两三个,等车队穿过第三个路口时就已经有二三十了。男女都有,一个个张着嘴跑得飞快。有的甚至连鞋都没穿,每跑一步就在路上留下一块刺眼的污血。

好在县城不大,车队没有减速很快就驶出了城区,把丧尸甩得不见踪影。

收费站也是一片狼藉,张小炮的装甲车野蛮地撞开了隔离带和挡路的轿车,带领我们呼啸而过。

这样的作风让我们在高速公路上一路风驰电掣。除了加油时留下了十几具丧尸的尸体,再没遇到什么麻烦。

我因为轻度晕车,半路受不了恶心只好坐进驾驶室。没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脑袋正靠在顾琛的肩膀上。

我直起身,脸有些发烫:“不好意思。”

“没事。”他轻描淡写地应了声。

我偷瞄了一眼,那张年轻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让我总算没那么尴尬了。

却又有点儿小小的失落。

什么世道?女博士不是女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