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一章

子不语 6890字 2023-06-08 18:40:10
我站在领奖台上,接过我爸颁给我的奖杯,低声道:

「爸爸,好久不见。」

十年了,我这个被他抛弃的女儿,终于以这样的方式站在了他面前。

我成了他的骄傲。

而他,只是我的猎物。

1.

那张印着「周若水」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将我带进了这个魔力之都。

这是我得以迈进新世界的入场券,也是与他们重逢的第一步。

我爸名叫周建平,四年前以「建平实业董事长」身份,向学校捐赠1000万元,将我的姐姐周若琳送进了「富家聚集地」——传媒学院。

此后每年,周建平如数捐赠,为自己挣得新身份:校名誉董事长。

周若琳背靠大树好乘凉,风光毕业,进了电视台,捧了金饭碗。

四年后,我真刀真枪考进这里,要让周建平重新认识我。

这个被他厌弃的女儿。

在这座海上淘金的地方,我很快迎来机会。

校园创业大赛作为学校顶级大赛,面向各年级开放,每年都会掀起报名巨浪。

获奖者不仅能拿到高额奖学金,更有机会获得名企赏识,平步青云。

在茫茫人海的新生组里,我以「甜品盲盒柜」的创业计划,连过初赛、复赛、半决赛、总决赛,获得一等奖第三名。

领奖台上,我接过最高级别颁奖嘉宾递来的奖杯和证书,用旁人不可闻的音量轻语:

「爸爸,好久不见。」

我抬眼仰视,十年未见,他没有我预想中老。

除了额头上新增的几道皱纹,气度更胜分别前。

面前的身影留下一句话,「若水,果然是你啊。」

自他成为名誉董事长后,这个创业大赛就成了他牢牢把持的选人大赛。

每一个进入总决赛的学生,都会过他的眼。

所以我知道,我在台上陈述之时,台下评审席的这道目光,也在灼灼凝视着我。

目光中,有惊讶,有冷峻,有审视,亦有满意。

有这一丝满意,我就能撕开一张大网。

赛后,周建平主动找到我,我喜泣交织:

「爸爸,妈妈不在了,我考到这里,终于找到了你!」

短短一句话,因久别疏离而迸发出的巨大信息量,让他神色一怔,但又转瞬即逝。

我试图从他的表情里分辨,作为害死我妈妈的凶手,他到底有没有愧疚。

可惜,他的脸固若金汤。

学校人流如织,不是说话之地,他决定先带我回家。

我与我爸同坐于车后排,车内后视镜映出我的眉眼。

他盯住镜子:「你和若琳,越长越像了。」

我浅笑:「我和姐姐,都像爸爸。」

暮色四合,车驶进近郊低密豪宅区,花草都活得舒展高贵。

下车后,我姿态谦谨,落后于他几步,走进「家」门。

快速打量这里的堆金积玉,十年前的小家裂痕猛然叠在脑海,旧事更加清晰。

「老爸~」一声甜媚自二楼传来。

下一秒,我与她四目相撞。

果然是一张,与我极其相似的脸。

就像,你看到了镜子外的自己。

最大的不同在于,我本可如她一般娇妍耀眼,但只能纤弱隐忍。

「爸爸,这是怎么回事?」她的声音瞬间变冷。

「若琳啊,你妹妹来了,先下来。」他换上慈父语气。

她不情不愿下来,毫不掩饰周身厌恶,「怎么,活不下去了?」

我不置喜怒,仍是死盯她,直到逼出她眼中的漂移。

我爸止住若琳的恶意,但眸中亦充满探问。

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恰到好处的示弱,是我出鞘的利刃。

于是,我低头垂泪,讲述了他们缺席的这10年。

2.

「你们离开前,妈妈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她为了照顾我,选择了保守治疗,硬是撑到了我高考前。临终之际,妈妈让我来找你们,这是她的遗愿。

爸爸,不管你和妈妈怎样,我都是你的女儿。这么多年,我一直很想你。」

「爸爸,你知道妈妈在最后时刻说了什么吗?」

我看着他,泣不成声,「她说,原来遗忘,是一辈子的事。」

泪雾蒙蒙下,我精准捕捉到我爸喉间的颤动,坐着的身体前屈了一分。

他旁边那道冷意更盛的敌伺,我视若无睹。

「你妈妈怎么走的?」

「肺癌晚期,油尽灯枯了。」

我爸十指交叉紧握,片刻后松开,长叹一口气,「罢了,过去的事,就过去吧。」

他转而看我,似在补偿过往,「你过得好吗?」

「妈妈把我照顾得很好,她做的饭,爸爸你还记得吧。」

我不断将时间线拉回小时候,要把他的记忆彻底催醒。

「我学习一直是班上第一,初中高中都是重点,要不是高考发挥失利,」我抹了一把眼泪,「我能考进全国最好的大学。」

「不过,现在也很好。我来到这里,才能有缘让爸爸给我颁奖。」

他终于露出笑意,「你从小就好学,不像你姐姐,一路投机取巧的。」

「好学」

我心中翻腾。

小时候,你从没有夸过我。

我压下委屈,灿然一笑,「姐姐比我强。说起来,这次能和你们团聚,还要感谢姐姐呢!」

若琳厌恶极了这个称呼,「关我什么事!谁要见你!」

我只看着我爸说话,「托了姐姐一个朋友的福,他找到我,我才知道爸爸现在这么了不起。」

恰如其分的奉承,让他志得意满。

下一句话,我笑意黯然,「也是他,担负了妈妈最后半个月的住院费。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筹钱。」

「姐姐」,我鹰眼一样地注视她,「我来这里,一定要好好谢谢你的朋友,他叫,魏诚。」

若琳的呼吸瞬时加重,我终于看到她的惧意。

她还来不及出声,我爸手掌的温度已经传向我,「刻苦好学,知恩图报,是个好孩子。以前的事,我们不提了。」

「以后,这就是你的家。」

3.

我很想问他,一栋房子,就是家么。

但现在,还远远不是时候。

这天夜晚,他面目慈爱。

记忆中那个厌弃我的人,在看到我的谦卑与潜力后,换上了亲和模样,拉着我说家常。

这副「无关亲情、只为利益」的模样,和十年前别无二致。

若琳妒气如焰,却无可奈何,房门关得震天响。

我陷进真皮沙发,腰背却挺得笔直,不住巧笑点头,像个崇拜者。

他说着自己的发家史和贵人运,十年的步步登天路。

他说着若琳年底就要订婚,对方是肖家独子,肖直。

他说着肖家的背景,肖父政坛赫赫、榜上有名,肖母早年从商、中年从政,肖直硕士毕业,刚进机关一年就博得人人夸赞。

一家两代三人从政,这样的家庭,谁不想嫁?

他为若琳的前程,真是操碎了心。

「姐姐不是才22岁,就要订婚了?」

「不早了,肖直26岁了,该结婚了。这样人家的儿子,我们算高攀,他以后只会更抢手。」

我蹙眉,周若琳,怎么就入了肖家的眼。

我爸看出我的暗思,补上一句,「哦,当然了,咱家若琳也不差。长得跟明星似的,又进了电视台,他们家认这个,合了两口子眼缘。

而且,你别看若琳在家里有点小脾气,在外面可是知道分寸的,落落大方的。

领导嘛,就喜欢稳当的人。」

「稳当」这个形容,什么时候跟若琳沾过边。

她装得累极了吧。

我笑着一一应承,心里涌起他丝毫未提的真正过往。



4.

我的妈妈名叫林慧洁。

年轻时,她花容月貌,家境优渥,却不顾父母反对,对穷小子周建平一见钟情。

父母劝她,她却只说:「周建平不是池中之物。」

后来,长辈勉强同意了婚事。他们结婚时,镇上传遍了「白雪公主下嫁」的故事。

婚后,我爸拿到妈妈的资助,赚到第一桶金。他如有神助,生意渐渐做大。

那几年,父母非常恩爱。

妈妈生下第一个孩子后,我爸亲自取名,叫做周若琳。

若琳,若林。爱意藏在名字里。

可是,钱这东西,是个双刃剑。没钱时,钱是白月光。有钱时,钱就成了照妖镜。

若琳3岁多时,妈妈身怀六甲。我爸出差回来,不知听到哪个小人的闲话,开始怀疑妈妈不洁。

他大吵了几次,气得妈妈早产,时间更算不清。

我尚未降生,就成了横亘两人一生的仇怨。

那时,他已独当一面,不再需要任何资助。腰杆硬起来,就忘了本。

我出生后,他只看过一眼,就再没管过我。

妈妈心痛我受到无妄之灾,格外疼惜我。她从名字中取下三点水,于是,我成了若水。

上善,若水。不过是一个妈妈最本真的期望。

小时候,我不知道他们吵架的真实原因,我只知道,我爸从没爱过我。

无论我多么懂事、优秀和讨好,他只会冷脸打骂,让我不要碍眼。

若琳从小就会察言观色,知道我爸不喜我,就有样学样,欺负我比我爸更甚。

那时我才三四岁,小脸还没长开,算不上多像她,身量也矮她一大头。

父母时不时吵架,说着我听不懂的话。若琳不知是听得懂缘由,还是看得懂形势,她用示好我爸的方式站了队。

我在暴风雨中长大,渐渐有了若琳的样子,我爸居高临下盯着我,不再打我,却还是凶冷。

我爸为什么厌我,我想过很多原因,又一一否定。

猜想过「重男轻女」,但若琳就是一个现成的反例。

且他曾亲口说过:「男女一样,男有男的出路,女有女的用处。」

那时我就知道,他是个做大事的人。这份格局,让他受到了命运的优待。

但妈妈却没有因为她的善良而受到优待。

相反,她的家族患有遗传病,夺走了她的积蓄和生命。

那年我8岁,妈妈第一次查出肺癌,阶段尚是早期,医生说及早做手术还有治愈希望。

可那个叫周建平的男人,借着疑云未消,把妈妈视作拖累。

他既没出力,更没出钱,反而逼她离了婚。

他不甘伏于家乡小镇,说着「是龙就该闹海」,带上若琳和家财,远走高飞,再也未回。

8岁夏末的那天,我一夜长大。

此后有关二人种种,我和妈妈不提、不念、不想,仿佛他们从未存在过。

十年后,当我阴差阳错地得知,我爸苛待我和妈妈的原因后,只觉荒唐可笑。

如此,我对于这场复仇,只感到四个字:因果不爽。

5.

我爸的声音让我止住思绪,继续听他说着十年峥嵘。

平心而论,作为商人,他很成功。

论创业,他堪当一面,吃得苦,耐得烦。

在这儿安家的第2年,他就创立起这个公司。

起初只有十几个人,他又当舵手又划桨。

几年后,凭着这股劲,他结了贵人,走了贵运,公司如今已是员工万余人的巨轮。

虽然在这座城市里,巨轮入海就如星隐九天,但他确实扎下了根。

为了让根扎得更深,他借着资源,不断结交政商各界的上位者。

为的,就是让他的后代们,彻底成为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

肖家,就是他能力范围内,能够仰赖的最大靠山。

我低眉顺目,将柔软笑意送进他眼帘:「姐姐的后半辈子,真是锦绣前程。」

第二天一早,他亲自送我去学校。

若琳虽然已经毕业,但校内影响不减,知道她的人不少。

在我顶着一张十足像她的脸庞、被我爸送下车的瞬间,恰好被人捕捉。

校园里没有秘密,很快,我延续了若琳受到的瞩目。

再加上,我是实实在在的品学兼优,学校很快传出「妹妹胜姐姐」的风评。

我的优秀让我爸十分得意,他承认了我的存在。

争气的女儿、缺失的十年、空白的眷爱,合成一道飓风,燎起一个离席者的燃燃父爱。

恰如预料之中。

他说,每逢周末,会来接我回家。

我乐见其成。

某天进家门前,一阵风吹乱我的刘海,我爸为我理了理乱发。

余光瞥见开门的若琳,我适时撒下一把助燃的豆萁。

「爸爸,能回到你身边,真好。」

「爸!」若琳高呼。

火已燃起。

置身其中的人尚不自知。

我扭头,甜甜叫了一声姐姐,站在我爸身旁笑靥明媚:

「爸爸对姐姐好,对我也好。」

黄昏降临,天上久逢火烧云,将地上烘得旺极了。

6.

获得我爸认可的同时,必然要面临若琳的攻击。

她从小厌我,如今看我的眼神里,更多了道恨。

此前,她享受了十年独生女般的明珠待遇,她想要的,我爸没有不允的。

现在,我的出现让她屡屡受气,我爸却像个和事佬,调停她的敌对,反倒尽显我的懂事。

她怎么能不反击。

下宣战书的那天,她将我堵在家里的卫生间,一碗水将我泼湿,「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取下干毛巾擦身,「只是想把我以前失去的,拿回来。」

「做梦!」她狠推我一把。

「可这梦要成真了呢,爸爸现在对我好着呢。」我扬起银行卡,水上加火。

「乡巴佬,一点零花钱,让你嘚瑟成这样。」

她一把抢走卡,眼如剜刀,「和我争,你永远别想。你以为爸爸真的爱你吗,你不过是我的替身。」

她似不解气,继续往我痛处戳,「还是个没人要的替身。」

「但是替身,也能反噬真身。」

我凑近她回击:「你让魏诚对我做了什么,我都知道。他还真听你的话。」

「果然是你!你……」她慌乱一瞬,话说一半,复又念头一转,嘴角嗤笑。

「那又怎样,我还好好的。倒是那件脏事,你一辈子洗不净。」

「周若水,我没有魏诚那么蠢。我们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她将银行卡扔进地上的半摊水,蔑然离开。

她的身影渐远,我稳稳站定。

刚才若琳说对了一件事,魏诚,蠢得直白,坏得跋扈。

7.

我从小一直是班上第一,初中高中都是重点。

我一心求学,不理窗外事,高中时有男生喜欢我,我谁都不理。

我本可以考上梦寐的城市和大学,几年后为妈妈筑起温暖的港湾。

可是,高考前三个月,妈妈撑不住了。

对于肝癌患者,保守治疗向来治标不治本,说白了,就是熬时间。

我爸拿走了救命的钱,致使妈妈错过了最佳手术时机。

她十年熬尽,晕倒入院。

医生握着诊断书,脸色晦暗如夜。

「晚期,没有办法了。」

没有办法了。这几个字组成一道尖利咒语,钻入深夜的梦境,仅用了些折磨妈妈的余力,就让我痛极惧极,夜夜惊醒。

在必须住院的最后时刻,医院如巨兽吞噬着流水样的钱,我很快一贫如洗,进退无门。

而我就是在这样的境遇下,遇到了魏诚。

他个子高挑,撑起毛色极好的大衣,精瘦的脸上棱角分明,周身却比初春的寒气更冷冽。

他低头打量我,惊异神色一闪而过。

「你是,周若水。」

我盯着这个闯入我生活的陌生人,疑惑至极。

「我是你姐姐的朋友。」

我如惊弓之鸟般退了几步。

十年了,我从没想过,还会再听到她的名字。

我仰视这个不速之客,「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别对我有这么大敌意。我知道你是谁,知道你妈妈在医院,知道你缺钱。」

那个瞬间,一股更加强烈的恐惧感向我袭来。

眼前的人远如天外来客,却洞悉我的一切。

「你到底是谁!」

「我叫魏诚。你缺钱,我恰好有钱,可以帮助你们。」

我想都不想地拒绝,大步跑开。

此后几天,他总是跟着我。

我上学,他跟我到校门口。

我去医院,他倚在病房外。

我回家,他随我到楼下。

像个巨大的阴影。

一天回家路上,我忍无可忍:「你听好,我还没满18岁,你再跟着我,我就报警。」

他面似冰石,声音却不冷,「我知道。」

「你又知道什么!」

「知道你学习好,知道你能扛事,知道你在逞强。」

我被「逞强」二字戳中,强撑的心弦突然绷断了,转过头,肩膀剧烈抖动。

似是要把多日连遭的恐惧和苦难哭尽。

他右手搭上我的肩膀,一言不发,等我恢复如常。

「其实我不希望你对我充满敌意。」他放柔语气。

为了让我放下戒备,他讲述了他和若琳的事,和他来这里的原因。

8.

他是个含金戴玉的富二代,父母整日奔忙,顾不上孩子。

他成了在钱海里泡大的孩子,只知道用钱买来一切,闯祸时也用钱摆平一切。

他什么都不缺,只缺爱。

后来,他遇见了他口中天仙一样的女孩,就是周若琳。

他们年龄相仿,上了同一所大学。

他疯狂迷恋她,但不知为何,她一直不喜欢他,却肯在难过时找他喝酒。

他说,「我知道她只把我当备胎,但我不在乎。」

若琳被男生搭讪时,他就大拳一挥,把人打得鼻青脸肿,再甩下双倍赔偿。

若琳说起小时候的事时,他就有心,把她的话记得一清二楚。

于是,当他知道若琳还有个妹妹时,他就鬼使神差地来了。

「这就是我知道你的原因。」

他目光笃实,落在我脸上,「我问过你妈妈的情况,知道你们差多少钱,已经交齐了。」

我理性回归,「我没有拿你钱的理由。」

「钱对你来说是奢侈品,对我来说只是数字,我给了,你就用着。」

「况且,我喜欢的人,我得不到,能送她妈妈最后一程,这钱也算物尽其用。」

我虽不理解,是怎样的痴恋,能让一个什么都不缺的富二代卑微折腰。

但我大脑转了几转,没再拒绝。

爱,或许这是个世界上,最讲不出道理的事情。

「天太黑了,我送你回家。」他离我一个身位,与我并排而行。

我疲惫默许,心中阴影退散,咒语消失,脚步渐轻。

后来我知,那是我与旧世界最后的告别路。

9.

北方小镇,夜路无人,春寒料峭。道路两旁树枝光秃,积雪未消。

他放慢脚步,与我闲聊,「给你看看若琳。」

他点开手机相册,若琳的百态如瀑而来。

穿着露背礼服的,扎着高马尾跑步的,拿着话筒主持的,裹着大衣看山顶日出的。

我瞥看照片,她的耀眼,比我想象得还要璀璨些。

魏诚点开一段视频,换作左手握持。

这是若琳在校园主持人大赛中的获奖感言,她扬起脖颈,高昂如白天鹅。

「她刚上大一,追她的人就很多。我们不在一个学院,但为了支持她,我把自己全专业的同学都叫来助阵。」

他不知不觉靠近我,离我一拳远,右手不经意碰到我的指尖。

我感到气氛微妙,刚想远离,却被他右臂揽住身体。

「你说,我长得比他帅,是不是?」

他手机屏幕切换至一张男性的半身照,那人看起来比魏诚大几岁,饱满的国字脸,不胖不瘦,散发出长辈喜欢的周正之气。

我无心应答,身体挣扎,「你把手拿开。」

「你说,我什么都有,怎么就是没有若琳呢。」他离我更近,气息扑鼻。

「你放开!」我惊慌大叫,划破夜的静谧。

「若琳,你为什么要嫁给他?」

魏诚猛然将我推进路旁雪地,全身重量覆于我身,吻重重落下来。

「若琳,你是我的。」

他右手捂上我的嘴,另一只手扯下我的底裤,发力泄欲。

在无法摆脱的窒息感和绝望感前,我喊出最后一句颤栗的哀鸣:

「你看清楚,我是若水啊!」

罪恶,让时间变得漫长。

我被他当作猎物,和她的替身。

我清楚感知着身体的剧痛,混着天寒地冻,直至喉咙嘶哑。

他的每一句痴念与倾诉,假想对象都是千里之外的周若琳。

不知过了多久,他兴尽,放开了我。

身下狰狞着刺目的红,与白雪格格不入。

离开前,他逼近我的脸,留下一句话,「想想你妈妈,我付了钱,你不亏。」

他走之后,我用尽力气支起身体,穿好衣服,跌跌撞撞走到路上。

没有一丝犹豫,我闯进最近的派出所,报了案。

事实清晰,证据有效,他还没来得及出镇,就被抓获。

我隔着警车见到他最后一面,他漆黑的眼里愤怒且震惊。

他以为我会心怀羞耻,息事宁人,就像他之前用钱解决过的那些人。

但身为受害者,永远不该有羞耻。

我更不屑那些金钱法则,我只知道,犯了罪就要付出代价,无论他是谁。

半个月后,妈妈病逝。

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我铭心刻骨:「若水,好好走下去,不要回头。」

半年后,火烧云下,我朝着害死妈妈的凶手,笑靥如花:

「爸爸,能回到你身边,真好。」

爸爸,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