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迷谜斋 2340字 2023-06-29 16:27:15
“这段监控没有,瞧这烟气蒙得。”

消控室里,满墙的监控屏,其中一块,漆黑如墨。

昨晚的事,说是电线走火,烧了报纸。可宝库重地,严加防范,一般哪会走火?找不出具体原因,领导逮人就骂,骂得我必须自找“真凶”。

“坏菜了,怪俺?”保安耸着鼠标,朝我噗噗喷闷气,“哪有整晚不盹下的,要怪,怪那电工瞎整。”

“放心,都会被骂到。”我看不出端倪,垂头更闷。

“老妹儿怪委屈的。”

这保安刚被骂过。我外地人,当年拼死考进体制,跟这东北大叔有种同气连枝感。那么——

“麻烦老哥帮我盯个人。”

昨晚,烟熏得头昏脑涨,但我没看错!

黑压压中,火光灼然,那张白脸,就像明月从乌云后露出。

耷拉的上眼睑,如浓墨滴下的眼珠,悬在半遮脸的口罩上,鬼里鬼气。

我翻了张韩星李准基照,让保安帮着盯,反正那剑眉细眼贼像。

聊胜于无。

忽然西装革履的馆长来袭。

馆长急性子,对我一通下任务。倒不是催整改书,而是骂我工作没重点。

玉器赴京展览,局长随去,要抛头露脸致辞,可是一等一的大事。得赶紧地,东西整好,今晚运不出,估计真要扒了我饭碗。

我能说啥,屁颠屁颠,领命行事。

可那个人,或者鬼,会在库房吗?

我叫上陈老开门,顺利地把一堆锦盒拖出,摆上拖车。玉器是精品文物,平时都用锦盒封好。

一路胆战心惊不已。好在光天化日,那鬼并没有出来。

“见鬼,黑成这样。”

咦,有人比我先见鬼?我一激灵,只见保洁阿姨跪在地上,正用抹布,使劲蹭着一块黑迹。

是昨晚烧报纸留下的。我本没在意,但“见鬼”的一叹,让我汗毛抖起。

那黑迹歪歪扭扭,但有个形状——两个沙漏交错的形状。

这是……我像被天打雷劈啊!

真被雷劈的感觉。前天台风,我骑车赶上班,一道炸雷下来,我连人带车,咕噜噜地从个斜坡滚下。

从上桥的斜坡,我堪堪落到桥下的人行道,离水咫尺。在死里逃生之际,在桥下张牙舞爪的涂鸦中,我就见到了这符号。

更扁点,巴掌大,不起眼,但惊到我。

当时,落汤鸡的我,要赶回换衣服,只惊了一瞬:以为人家的鬼画符,只是巧妙的巧合。

巧合到了良泽陶器上的刻画符号。

但库房前的黑迹,先民的美术创造,良泽文化未解之谜,怎么会被随随便便画出?

难道,周围徘徊着懂行的人?是同事么?

我感到不祥,掏出手机,拍下了地面黑迹,然后旋风般地往资料室跑——

扁平的符号,出现在良泽文化初期。专家说,洪水频频,搞得良泽先民,从山区跑到了平原高地。

而均匀的符号,手机里的图,出现在文化的盛期。那时,先民在平原抢地盘,跟其他部族火并不已。

水与火,水淹,和火烧……

叮,微信冒出红点,保安老哥来信。

我停止联想,滑开瞅瞅。

“你看是这个人吗?”

45度角俯拍,屏幕的层层波纹后,那双细眼,居然,被确凿无误地照到了!

我天,居然就在资料室。

我看到屏幕右下角的字,捂脸想哭,跟保安老哥回了个同样的表情。

合上书页,我打颤地放回书,看到书柜的玻璃隔板,映出了一米外的人影。

哦,不,鬼影?

我额头爆汗,咬牙闷声。可透明的虚影,在步步逼近。

不对,这货带口罩,不会是鬼,鬼才不怕新冠。

“何方神圣?”我不敢转头,咬牙更闷声。

“你救命恩神,可是救你于水火之中。”背后传出声坦然的笑。

“现在动物不能成精。”

“本座非精,乃是真仙。”

“你降错地方了。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拒绝封建糟粕死灰复燃。”

“此言差矣。你们天天看的,不是大把的仙?”

我语无伦次,对方也匪夷所思,唯一提醒我现实的,是手机屏保的东华帝君——只是图人家帅好伐。

“看可以,装不行。”

“有这道理?”

“我分管领导,兼管统战,装神弄鬼,当下他手下执法的抓你。”

“嗯,我替你担心才是,有没想过,你能见到本座,还会是个普通人么?”

言下之意,我是预备飞升的啥子精,或下凡渡劫的什么仙,或天选之子,天女帝姬?

网文刷过大把,逻辑大概如此。

我一时想入非非,受宠若惊,就大胆回头:

嗨,只是个真的不能再真的人,站在栗色的书架间。

他套着一件藏青色长衣,连带口罩,全身一个色。

澄黄的射灯,直打在他脸上,让他眼睑的圆弧,就像展柜里渐变的釉彩,有种说不出的神韵。

那么宁静谦和地瞅着我,还真有几分仙气。

上!

我微信里发出这字。

下一秒,神仙来不及咿呀,即被钢叉架住。被一圈防爆盾牌,死死地围挡起来!

“身份证。”保安老哥当头一喝。

“我登记过。”

“抱歉,最近馆里出事,外来的都得查,麻烦您配合。”

神仙的谦谦君子气,让熊一样的保安也客气起来。

资料室在顶楼,平常一般没人,但对外开放,外人并不难进。保卫部没资格为难人。

“仙君,昨晚怎么进的库房?”我推推松动的钢叉,将人叉得不能动弹。

“仙法,乘云御龙,游乎四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一溜保安懵圈,目光齐刷刷打向我:你俩玩的啥游戏?

“那您使个法从我这儿蹦跶出去呢?”我夺他往外掏的身份证,“裴先生?”

他淡笑摇头:“游走人间,规矩是要守的。瞧这通行证,也按规矩给办了。”

他是示意身份证,我翻看,身份证很正宗,这货1987年生,姓裴名松,不是什么仙君帝君。

不过照片上,利落下颌,山岳般的鼻梁,真是七分的李准基。只是妖孽气没有,表情软软的,是种出尘的谦和感。

“知道守规矩阿,没事跑人家禁地干嘛?”

“为你,想见故人。”

他说得意味深长,撩撩的,乘着我愣,忽然拨开钢叉,晃到我身前——缠颈贴耳地,把这话又说了遍。

众目睽睽之下啊。

保安们爆了,啧啧闪人:“老妹儿,你这假公济私的。”“幽个会吵个架,要俺们掺和啥。”……

监控全程录制,大型社死现场。

“我跟你没亲没故。”我死命推开过近的人。

“多想想,能想起的。”姓裴的趔趄了下,走掉了。

我石化,也不知做何想,扶书柜站不稳,莫名其妙得,连手也扶不住。

可当我手滑落时,一个熟悉的东西显露出来。

是那个刻画符号,交错的沙漏,更加细长,被刀刃刻在书架上,刻得薄薄的,接近陶器上的真实符号。

我想到刚查的书,这符号,属于良泽文化晚期。

晚期,良泽文明在推断不出的原因下,彻底消失。

消失?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