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一章
我被双情蛊折磨到生不如死时，宋时蔚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我的脸颊上。
「婉儿，我多么希望能代替你痛。」
我看着眼前鼻泗横流却毫发无伤的宋时蔚，骤然清醒。
所谓双情蛊，中蛊双方爱对方越深，痛就越深入骨髓。
我终于知道，原来爱，可以演得如此真切。
1
昭华殿的地龙烧得暖烘烘的，我躺在榻上，冷汗淋漓。
宋时蔚衣不解带地擦拭着我的额头。
他身边的大太监王喜焦急不已，「皇上，这都到了上早朝的时辰了，您一夜未休息，还是要保重龙体啊。」
宋时蔚冷下脸，扫视了他一眼。
屋内纷纷跪了一地。
「一群酒囊饭袋，太医治不好就给我再去民间找，三日之内治不好贵妃，你们就全部提头来见！」
殿内众人无一不噤若寒蝉。
「陛下……」
我轻拍了拍他的手。
「别生气，我已经好多了，陛下去上朝吧，陛下疼我，我是知道的，可我不想担一个妖妃的罪名，就当是为了我好不好？」
宋时蔚皱紧了眉头，为难不已。
「那好吧，朕下了朝就来看你。」
我费力扯了扯嘴角，目送他出了门。
遣退宫女太监后，我坐起身，侍女春桃过来替我拢好披风。
「娘娘，您今天气色真是好多了，看来民间术士真有用。」
她转念一想，天真无邪的话脱口而出。
「哦，不对，这肯定也有陛下的功劳，陛下一来您就好转了呢。」
我但笑不语。
曾几何时，我也和她一样，以为生在帝王家的宋时蔚会专情我一人。
他演技太过精湛，以至于我迷失了双眼。
我想起中蛊那日，下蛊之人意味深长的话。
他道:「世间无人能救你，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2
距离我中蛊已经过了半月有余。
那是我和宋时蔚游玩江南时，在妙音坊里悄无声息被钻了空子。
妙音坊又命定情坊，能进去的只有相伴的男女二人。
那是宋时蔚第一次没有带侍卫。
我只记得喝了一杯茶水，再醒来时是铺天盖地的痛。
宋时蔚毫发无伤。
接下来是兵荒马乱，宋时蔚带来的太医诊不出我的病症。
我们匆忙结束了行程，往京城的方向赶。
那是我半月来最后一次见宋时蔚，今日是第二次。
回来的路上遇上了劫匪，宋时蔚陷入其中与之周旋，我被他派来的暗卫保护先行回了宫。
每当我痛到不能自已时，脑海里总有一个念头冒出来。
我要活下去，至少再见宋时蔚一面。
直到昨夜我的寝房里闯入了一个人。
他说他叫江浔野，是给我下蛊之人。
他问我:「痛吗？」
我咬牙瞪着他， 不知他何意。
他轻笑一声，走到我榻旁替我擦了擦汗。
「痛就别再爱他了，我替他验证过了，他不喜欢你。」
我说他是胡言乱语。
他笑我痴儿。
待他笑够了，他告诉我：双情蛊是西域不怀好意的人用来下在情真意切的伴侣身上的，目的就是为了拆散他们。
这种蛊，你越爱对方，自己就会越痛，有哪一天不爱了，痛自然而然就消失了。
可笑的是，我的第一反应是宋时蔚会不会有事。
江浔野似是看出了我的担忧。
「明日他就回来了，是非黑白你可以亲眼看看。」
我一怔。
「劫匪也是你安排的？」
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我问他这么做有何目的，他没有回答，转身便走了。
来去如风，真应了江浔野这个名字。
「那您为何还要对陛下这么和颜悦色啊？」
春桃自幼与我一同长大，听完我的话后，有些不解我的做法。
我品了品冒着热气的新茶，盈盈一笑。
「我尝过的苦不能白尝，他不是想代替我痛吗？我应该让他如愿才是。」
「再者，有些事情，我得弄清楚。」
3
我身体好转的消息在前朝后宫流传开来，珍稀名贵的补品如流水一般送进了昭华殿的大门。
来探望我的我无一不阿谀奉承:「贵妃娘娘和陛下感情好，陛下一回宫娘娘就好了，娘娘日后定洪福齐天。」
宋时蔚更是欣喜交加，新进贡的琉璃珠宝没入国库便赏赐给了我。
春桃看着如山高的补品撅了撅嘴。
「他们怎么早不来送，偏偏等娘娘身体好转了的时候送，我可是听说他们近日往苏贵妃那里跑得勤着呢。」
我打发她将这些都分了去，独坐在凉台上。
我出身于将军府，父亲暴毙后，兄长担起了保家卫国的重任。
这偌大的皇宫，除了我，唯一能得到宋时蔚青眼的，便只有当今丞相之女——苏瑾柔。
册封她为妃的前一夜，宋时蔚遣走了下人向我下跪。
他表情悲戚，「婉婉，我是逼不得已，丞相位高权重，但我心里绝对只有你一人。」
我那时想着，终于是到这一天了，无论他娶我时怎么跟我保证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是逃不过皇家的束缚。
我最终点了点头。
从那以后，后宫之中多了一个专门跟我作对的苏贵妃。
「娘娘。」
「快救救娘娘。」
寒意浸透至我的五脏六腑，我勉力眨了眨眼，发觉他们都是往我的方向跑。
迟钝的大脑瞬间清明——是我落水了。
后背还在隐隐作痛，方才推我下水的人，力道用得很重。
在所有慌乱不已的面孔里，我看到了一张镇静自若的脸。
推我下水的罪魁祸首苏瑾柔，正站在那里，笑得一脸阴柔。
4
醒来时，我躺在宋时蔚的怀抱里。
「婉儿，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他摸了摸我的脸，尽是宠溺。
我咳了一声，就看到地上跪着的苏瑾柔的侍女连连向我磕头。
「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娘娘这次吧，娘娘也是无心之失。」
宋时蔚起身狠狠踹了她一脚。
「无心之失，你当那么多人眼睛是瞎的吗，你家娘娘就这么心肠歹毒？」
侍女呕血不止。
这样的戏码隔三差五就要上演一遍。
每次都是苏瑾柔挑衅，她的侍女代替她向我认错，宋时蔚再不轻不重的略施惩戒。
而我在宋时蔚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眼神里，息事宁人。
不同的是，她以前没有这么明目张胆。
这次宋时蔚用同样祈求的眼神看向我。
我以前真是傻的可以，竟然每一次都为了宋时蔚忍气吞声。
从今以后，我不会再那么做了。
我对着侍女嫣然一笑，「你们主子是知错了吗？」
侍女频频点头。
「既已知道错了，为何不亲自来向我认错？」
侍女和宋时蔚齐齐顿住了。
「陛下，这次就让臣妾自己解决好不好，我答应陛下只略施小惩，绝不大动干戈。」
我拉了拉宋时蔚的袖子，故作娇嗔状。
他迟疑了一瞬，刮了刮我的鼻尖，应道:「好。」
宋时蔚走后，苏瑾柔的侍女连装都不愿意再装，她站起身，眼里的恨意就要溢出来。
我掰着她的下巴质问她:「你主子今日是受什么刺激了？」
她紧抿着嘴唇不吭声。
我想起春桃今日里跟我提起，她在分发饰品给别的嫔妃时，撞见过苏瑾柔。
苏瑾柔砸了春桃手里的香囊，警告我不要害人害己。
我突然觉得，或许，我一直以来，对苏瑾柔有所误会。
苏瑾柔对我的恨意莫名其妙。
我一直知道，她并不爱宋时蔚。
更何况，宋时蔚一直都知道，苏瑾柔是我昔日的闺中密友。
5
「怎么，迫不及待要对我出手了？」
苏瑾柔背对着我擦拭手中的匕首。
我唤了她一声在闺中的名字，「阿瑾。」
「别这么叫我，我嫌恶心。」
我踢飞了她手中的匕首，对着她出手。
我和她一直有个约定，有了嫌隙后，要及时跟彼此沟通。
沟通不了就打一架，打完了，再坐下来开诚布公地谈谈。
一番你来我往后，我们二人齐齐瘫坐在地上。
我不忘自己的目的，「为何你要处处和我作对？」
「那你为何又要置我于死地？」
我被她一席话惊得忘记了动作，苏瑾柔一个过肩摔将我压在了地下。
「我都说过了，不会和你抢宋时蔚，你为何非要害死我，你还拿我当你最好的朋友吗？亏我那么相信你。」
无数个疑问堵在心口，而我只是看着她说了三个字。
「我没有。」
一时间，沉默充斥在这四方空间里。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翻箱倒柜地跑到梳妆镜前，翻出了一个香囊。
「这难道不是你送的？」
我看着上面熟悉的鸳鸯图案，那确实是我一阵一线绣上去的。
「好啊你，你终于承认了，你为什么要在里面藏毒害我？」
苏瑾柔已哭成了泪人。
久违的记忆袭来，我想起，这香囊是在一年前送给她的。
当时丞相和太后有意将苏瑾柔嫁进宫，只是柔儿自己不愿意。
宋时蔚那时去过一次丞相府，临走之际，问我是否有东西要给柔儿，他帮我转交。
我让他带了香囊。
也正是从那一次起，宋时蔚回宫，柔儿改变了主意。
「你怎么知道这个香囊有毒？」
我紧紧抓住她的肩膀，她哭得泪眼模糊，下意识回答我。
「宋时蔚当年体恤臣子，派太医去三品以上的臣子去府中看诊……」
我盯着她不出声。
她意识到不对劲，猛地擦了擦眼泪，「是宋时蔚，是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朝堂权利分散，朝中说话最有分量的是丞相，在外最有权势的是我兄长。
宋时蔚作为一国之君，怎么能容忍我们两家来往密切，亲如一家呢？
我眯了眯眼，想起父亲莫名其妙的暴毙，不知这些是不是与宋时蔚同样脱不了干系。
苏瑾柔突然扑向我的怀中。
「对不起，婉婉，我不该不相信你。」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痛快哭过一场后，她在我怀里露出一个小脑袋。
脸上悄然爬上一抹红晕，「阿政哥说他正在想办法回京。」
她口中的林政就是我的哥哥。
我笑着打趣，「我兄长怎么联系你不联系我？」
闻言她脸色变了变，小心翼翼地附在我耳边低语。
「阿政哥说林老将军的死有蹊跷。」
我攥紧了手中的丝娟，咬牙不让自己失态。
兄长定是发现了什么。
我和兄长感情深厚，他不联系我，只能说明，此事与我有关。
回来时已是日落时分，我坐在椅子上等待到一更，吹响了手中的笛子。
6
「比我预想的要快。」
江浔野将带来的桂花糕放在圆桌上，拿起桌上我喝了一半的茶，大口饮下。
笛子是他给我的，让我想见他时，吹响，他便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忍不住探听他的身份，「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坐下去，自己一人吃得大块朵颐，还不忘抽空回答我的问题。
「总之不会是你的敌人。」
一时之间，屋子里尽是江浔野的吞咽声和我不断上下打量他的视线。
吃饱喝足后，他方问起我找他何事。
我递给他一张画像。
上面的女子样貌平平无奇，但作画之人确是用了十足的情谊。
因而也就显得明艳动人起来。
「能帮我找到她吗？」
他挑了挑眉，看了画中女子一眼，「南纯熙，宋时蔚奶娘的女儿。」
我点了点头，知道自己是找对人了。
知道真相的每个深夜里，我辗转反侧。
宋时蔚能对着我的脸一演就是数年，不像是没有动过情的人。
排除一个个与他有过交集的女子，就只剩下了南纯熙一个。
宋时蔚坐上这皇位之前，有过一段颠沛流离的幼年生活，那时，陪在他身边的就是南纯熙。
南纯熙的哥哥已经坐到了禁军教头，而南纯熙却不见了踪影。
我不得不怀疑是有人藏起了她。
「怎么，你要拿她来威胁宋时蔚？」
「不。」
我敲了敲桌面，「找到她，送到我兄长身边。」
宋时蔚不会放心别人送他心爱的女子回京，他只相信我兄长。
在他眼里，兄长还是那个忠于他的将军。
而对我来说，只有了却宋时蔚对心上人的执念，才会令他爱上我，享受剜心的痛楚。
也能让兄长回到京城，调查父亲的死因。
江浔野扬起嘴角，语气里是难以掩饰的得意。
「现在已经在路上了，不出意外，明天就能送到你哥哥身边了。」
眼前人越发深不可测。
不用我开口，他便知道我下一步想做什么，并且提前做好。
我掩下心中的猜忌，轻声应和他:「好。」
7
宋时蔚躺在榻上皱起了眉头。
前些日子里，听闻宋时蔚挑了许多大臣的错处，重重罚了一番。
那正是南纯熙失踪的日子。
如今算算时间，宋时蔚应该已经接到兄长递过来的消息了。
我想起前些天派人给兄长传信，问他愿不愿意暂时交了兵权。
兄长甚至没问理由就回了一个「好」字。
我强压心中的酸涩，边揉着宋时蔚的额头边跟他说道:「陛下，臣妾想哥哥了。」
宋时蔚睁开眼。
我趴在他的胸口上，「现在边疆无战事，兄长能否回来祭拜一下父亲，也好让臣妾和兄长团聚一二。」
宋时蔚拍着我的背不说话。
我趁热打铁，「哥哥递给我的家信中说他救了陛下奶娘的女儿，听说是重伤未愈，不知道是谁残忍至此，对一个良家女子下手呢。」
我看到宋时蔚略微放大的双眸。
回来的路上危险重重，这天底下，有谁比得上我兄长的武功和谋略？
果然下一秒，他恢复了表情，宠溺地对我说道:「好，朕这就下旨让林将军回朝。」
我笑着与他虚与委蛇。
真好，我现在已经完全不会痛了。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兄长和南纯熙抵达了京城。
前朝，宋时蔚忙着迎接兄长，后宫，由太后娘娘做主，给宋时蔚选妃。
太后与宋时蔚母慈子孝，想来，这又是宋时蔚的授意。
他比我预想的，要迫不及待得多。
「皇帝觉得意下如何？」
太后身边坐着南纯熙，这是我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她。
人比画还要逊色得多，看来，宋时蔚对她是真爱。
「南小姐入宫当妃子？」瑾柔上下打量了南纯熙一番，「这不妥吧。」
「不少王公大臣跟我说起过，他们也是很中意南小姐呢。」
宋时蔚的手轻轻攥了攥拳。
「纯熙自知不敢高攀，只是娘亲不在了，太后疼我，苏贵妃和林贵妃就当没有听过这话吧。」
宋时蔚站起身，忍不住想要开口。
瑾柔抢在我前面开口，「别跟我卖惨装可怜，我没意见。」
南纯熙又将视线转向了我，宋时蔚也不由得看向我。
他真是选的好时机。
方才在朝堂上，刚卸了兄长的兵权，虽然明面上这是兄长提出来的，他不过是顺势而为。
我垂眸不语。
宋时蔚走过来，不顾礼仪蹲下身子望着我。
「婉儿，奶娘对我有恩，我不能弃她不顾。」
太后看不过眼，提高了声调。
「皇帝，这是你选妃，跟林贵妃有什么关系。」
两人的双簧得很是精彩。
一年前，太后将柔儿纳入后宫时也是如此，连话术都一样。
我对着宋时蔚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臣妾也没有意见。」
请君入瓮，我这个邀请的人怎么会阻拦呢？
我不经意抬眼，对上了南纯熙嫉妒的目光。
这可不是一朵楚楚可怜的白莲花，不过正合我意，要的就是她带刺。
「婉儿，我多么希望能代替你痛。」
我看着眼前鼻泗横流却毫发无伤的宋时蔚，骤然清醒。
所谓双情蛊，中蛊双方爱对方越深，痛就越深入骨髓。
我终于知道，原来爱，可以演得如此真切。
1
昭华殿的地龙烧得暖烘烘的，我躺在榻上，冷汗淋漓。
宋时蔚衣不解带地擦拭着我的额头。
他身边的大太监王喜焦急不已，「皇上，这都到了上早朝的时辰了，您一夜未休息，还是要保重龙体啊。」
宋时蔚冷下脸，扫视了他一眼。
屋内纷纷跪了一地。
「一群酒囊饭袋，太医治不好就给我再去民间找，三日之内治不好贵妃，你们就全部提头来见！」
殿内众人无一不噤若寒蝉。
「陛下……」
我轻拍了拍他的手。
「别生气，我已经好多了，陛下去上朝吧，陛下疼我，我是知道的，可我不想担一个妖妃的罪名，就当是为了我好不好？」
宋时蔚皱紧了眉头，为难不已。
「那好吧，朕下了朝就来看你。」
我费力扯了扯嘴角，目送他出了门。
遣退宫女太监后，我坐起身，侍女春桃过来替我拢好披风。
「娘娘，您今天气色真是好多了，看来民间术士真有用。」
她转念一想，天真无邪的话脱口而出。
「哦，不对，这肯定也有陛下的功劳，陛下一来您就好转了呢。」
我但笑不语。
曾几何时，我也和她一样，以为生在帝王家的宋时蔚会专情我一人。
他演技太过精湛，以至于我迷失了双眼。
我想起中蛊那日，下蛊之人意味深长的话。
他道:「世间无人能救你，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2
距离我中蛊已经过了半月有余。
那是我和宋时蔚游玩江南时，在妙音坊里悄无声息被钻了空子。
妙音坊又命定情坊，能进去的只有相伴的男女二人。
那是宋时蔚第一次没有带侍卫。
我只记得喝了一杯茶水，再醒来时是铺天盖地的痛。
宋时蔚毫发无伤。
接下来是兵荒马乱，宋时蔚带来的太医诊不出我的病症。
我们匆忙结束了行程，往京城的方向赶。
那是我半月来最后一次见宋时蔚，今日是第二次。
回来的路上遇上了劫匪，宋时蔚陷入其中与之周旋，我被他派来的暗卫保护先行回了宫。
每当我痛到不能自已时，脑海里总有一个念头冒出来。
我要活下去，至少再见宋时蔚一面。
直到昨夜我的寝房里闯入了一个人。
他说他叫江浔野，是给我下蛊之人。
他问我:「痛吗？」
我咬牙瞪着他， 不知他何意。
他轻笑一声，走到我榻旁替我擦了擦汗。
「痛就别再爱他了，我替他验证过了，他不喜欢你。」
我说他是胡言乱语。
他笑我痴儿。
待他笑够了，他告诉我：双情蛊是西域不怀好意的人用来下在情真意切的伴侣身上的，目的就是为了拆散他们。
这种蛊，你越爱对方，自己就会越痛，有哪一天不爱了，痛自然而然就消失了。
可笑的是，我的第一反应是宋时蔚会不会有事。
江浔野似是看出了我的担忧。
「明日他就回来了，是非黑白你可以亲眼看看。」
我一怔。
「劫匪也是你安排的？」
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我问他这么做有何目的，他没有回答，转身便走了。
来去如风，真应了江浔野这个名字。
「那您为何还要对陛下这么和颜悦色啊？」
春桃自幼与我一同长大，听完我的话后，有些不解我的做法。
我品了品冒着热气的新茶，盈盈一笑。
「我尝过的苦不能白尝，他不是想代替我痛吗？我应该让他如愿才是。」
「再者，有些事情，我得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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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体好转的消息在前朝后宫流传开来，珍稀名贵的补品如流水一般送进了昭华殿的大门。
来探望我的我无一不阿谀奉承:「贵妃娘娘和陛下感情好，陛下一回宫娘娘就好了，娘娘日后定洪福齐天。」
宋时蔚更是欣喜交加，新进贡的琉璃珠宝没入国库便赏赐给了我。
春桃看着如山高的补品撅了撅嘴。
「他们怎么早不来送，偏偏等娘娘身体好转了的时候送，我可是听说他们近日往苏贵妃那里跑得勤着呢。」
我打发她将这些都分了去，独坐在凉台上。
我出身于将军府，父亲暴毙后，兄长担起了保家卫国的重任。
这偌大的皇宫，除了我，唯一能得到宋时蔚青眼的，便只有当今丞相之女——苏瑾柔。
册封她为妃的前一夜，宋时蔚遣走了下人向我下跪。
他表情悲戚，「婉婉，我是逼不得已，丞相位高权重，但我心里绝对只有你一人。」
我那时想着，终于是到这一天了，无论他娶我时怎么跟我保证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是逃不过皇家的束缚。
我最终点了点头。
从那以后，后宫之中多了一个专门跟我作对的苏贵妃。
「娘娘。」
「快救救娘娘。」
寒意浸透至我的五脏六腑，我勉力眨了眨眼，发觉他们都是往我的方向跑。
迟钝的大脑瞬间清明——是我落水了。
后背还在隐隐作痛，方才推我下水的人，力道用得很重。
在所有慌乱不已的面孔里，我看到了一张镇静自若的脸。
推我下水的罪魁祸首苏瑾柔，正站在那里，笑得一脸阴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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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我躺在宋时蔚的怀抱里。
「婉儿，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他摸了摸我的脸，尽是宠溺。
我咳了一声，就看到地上跪着的苏瑾柔的侍女连连向我磕头。
「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娘娘这次吧，娘娘也是无心之失。」
宋时蔚起身狠狠踹了她一脚。
「无心之失，你当那么多人眼睛是瞎的吗，你家娘娘就这么心肠歹毒？」
侍女呕血不止。
这样的戏码隔三差五就要上演一遍。
每次都是苏瑾柔挑衅，她的侍女代替她向我认错，宋时蔚再不轻不重的略施惩戒。
而我在宋时蔚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眼神里，息事宁人。
不同的是，她以前没有这么明目张胆。
这次宋时蔚用同样祈求的眼神看向我。
我以前真是傻的可以，竟然每一次都为了宋时蔚忍气吞声。
从今以后，我不会再那么做了。
我对着侍女嫣然一笑，「你们主子是知错了吗？」
侍女频频点头。
「既已知道错了，为何不亲自来向我认错？」
侍女和宋时蔚齐齐顿住了。
「陛下，这次就让臣妾自己解决好不好，我答应陛下只略施小惩，绝不大动干戈。」
我拉了拉宋时蔚的袖子，故作娇嗔状。
他迟疑了一瞬，刮了刮我的鼻尖，应道:「好。」
宋时蔚走后，苏瑾柔的侍女连装都不愿意再装，她站起身，眼里的恨意就要溢出来。
我掰着她的下巴质问她:「你主子今日是受什么刺激了？」
她紧抿着嘴唇不吭声。
我想起春桃今日里跟我提起，她在分发饰品给别的嫔妃时，撞见过苏瑾柔。
苏瑾柔砸了春桃手里的香囊，警告我不要害人害己。
我突然觉得，或许，我一直以来，对苏瑾柔有所误会。
苏瑾柔对我的恨意莫名其妙。
我一直知道，她并不爱宋时蔚。
更何况，宋时蔚一直都知道，苏瑾柔是我昔日的闺中密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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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迫不及待要对我出手了？」
苏瑾柔背对着我擦拭手中的匕首。
我唤了她一声在闺中的名字，「阿瑾。」
「别这么叫我，我嫌恶心。」
我踢飞了她手中的匕首，对着她出手。
我和她一直有个约定，有了嫌隙后，要及时跟彼此沟通。
沟通不了就打一架，打完了，再坐下来开诚布公地谈谈。
一番你来我往后，我们二人齐齐瘫坐在地上。
我不忘自己的目的，「为何你要处处和我作对？」
「那你为何又要置我于死地？」
我被她一席话惊得忘记了动作，苏瑾柔一个过肩摔将我压在了地下。
「我都说过了，不会和你抢宋时蔚，你为何非要害死我，你还拿我当你最好的朋友吗？亏我那么相信你。」
无数个疑问堵在心口，而我只是看着她说了三个字。
「我没有。」
一时间，沉默充斥在这四方空间里。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翻箱倒柜地跑到梳妆镜前，翻出了一个香囊。
「这难道不是你送的？」
我看着上面熟悉的鸳鸯图案，那确实是我一阵一线绣上去的。
「好啊你，你终于承认了，你为什么要在里面藏毒害我？」
苏瑾柔已哭成了泪人。
久违的记忆袭来，我想起，这香囊是在一年前送给她的。
当时丞相和太后有意将苏瑾柔嫁进宫，只是柔儿自己不愿意。
宋时蔚那时去过一次丞相府，临走之际，问我是否有东西要给柔儿，他帮我转交。
我让他带了香囊。
也正是从那一次起，宋时蔚回宫，柔儿改变了主意。
「你怎么知道这个香囊有毒？」
我紧紧抓住她的肩膀，她哭得泪眼模糊，下意识回答我。
「宋时蔚当年体恤臣子，派太医去三品以上的臣子去府中看诊……」
我盯着她不出声。
她意识到不对劲，猛地擦了擦眼泪，「是宋时蔚，是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朝堂权利分散，朝中说话最有分量的是丞相，在外最有权势的是我兄长。
宋时蔚作为一国之君，怎么能容忍我们两家来往密切，亲如一家呢？
我眯了眯眼，想起父亲莫名其妙的暴毙，不知这些是不是与宋时蔚同样脱不了干系。
苏瑾柔突然扑向我的怀中。
「对不起，婉婉，我不该不相信你。」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痛快哭过一场后，她在我怀里露出一个小脑袋。
脸上悄然爬上一抹红晕，「阿政哥说他正在想办法回京。」
她口中的林政就是我的哥哥。
我笑着打趣，「我兄长怎么联系你不联系我？」
闻言她脸色变了变，小心翼翼地附在我耳边低语。
「阿政哥说林老将军的死有蹊跷。」
我攥紧了手中的丝娟，咬牙不让自己失态。
兄长定是发现了什么。
我和兄长感情深厚，他不联系我，只能说明，此事与我有关。
回来时已是日落时分，我坐在椅子上等待到一更，吹响了手中的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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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我预想的要快。」
江浔野将带来的桂花糕放在圆桌上，拿起桌上我喝了一半的茶，大口饮下。
笛子是他给我的，让我想见他时，吹响，他便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忍不住探听他的身份，「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坐下去，自己一人吃得大块朵颐，还不忘抽空回答我的问题。
「总之不会是你的敌人。」
一时之间，屋子里尽是江浔野的吞咽声和我不断上下打量他的视线。
吃饱喝足后，他方问起我找他何事。
我递给他一张画像。
上面的女子样貌平平无奇，但作画之人确是用了十足的情谊。
因而也就显得明艳动人起来。
「能帮我找到她吗？」
他挑了挑眉，看了画中女子一眼，「南纯熙，宋时蔚奶娘的女儿。」
我点了点头，知道自己是找对人了。
知道真相的每个深夜里，我辗转反侧。
宋时蔚能对着我的脸一演就是数年，不像是没有动过情的人。
排除一个个与他有过交集的女子，就只剩下了南纯熙一个。
宋时蔚坐上这皇位之前，有过一段颠沛流离的幼年生活，那时，陪在他身边的就是南纯熙。
南纯熙的哥哥已经坐到了禁军教头，而南纯熙却不见了踪影。
我不得不怀疑是有人藏起了她。
「怎么，你要拿她来威胁宋时蔚？」
「不。」
我敲了敲桌面，「找到她，送到我兄长身边。」
宋时蔚不会放心别人送他心爱的女子回京，他只相信我兄长。
在他眼里，兄长还是那个忠于他的将军。
而对我来说，只有了却宋时蔚对心上人的执念，才会令他爱上我，享受剜心的痛楚。
也能让兄长回到京城，调查父亲的死因。
江浔野扬起嘴角，语气里是难以掩饰的得意。
「现在已经在路上了，不出意外，明天就能送到你哥哥身边了。」
眼前人越发深不可测。
不用我开口，他便知道我下一步想做什么，并且提前做好。
我掩下心中的猜忌，轻声应和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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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蔚躺在榻上皱起了眉头。
前些日子里，听闻宋时蔚挑了许多大臣的错处，重重罚了一番。
那正是南纯熙失踪的日子。
如今算算时间，宋时蔚应该已经接到兄长递过来的消息了。
我想起前些天派人给兄长传信，问他愿不愿意暂时交了兵权。
兄长甚至没问理由就回了一个「好」字。
我强压心中的酸涩，边揉着宋时蔚的额头边跟他说道:「陛下，臣妾想哥哥了。」
宋时蔚睁开眼。
我趴在他的胸口上，「现在边疆无战事，兄长能否回来祭拜一下父亲，也好让臣妾和兄长团聚一二。」
宋时蔚拍着我的背不说话。
我趁热打铁，「哥哥递给我的家信中说他救了陛下奶娘的女儿，听说是重伤未愈，不知道是谁残忍至此，对一个良家女子下手呢。」
我看到宋时蔚略微放大的双眸。
回来的路上危险重重，这天底下，有谁比得上我兄长的武功和谋略？
果然下一秒，他恢复了表情，宠溺地对我说道:「好，朕这就下旨让林将军回朝。」
我笑着与他虚与委蛇。
真好，我现在已经完全不会痛了。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兄长和南纯熙抵达了京城。
前朝，宋时蔚忙着迎接兄长，后宫，由太后娘娘做主，给宋时蔚选妃。
太后与宋时蔚母慈子孝，想来，这又是宋时蔚的授意。
他比我预想的，要迫不及待得多。
「皇帝觉得意下如何？」
太后身边坐着南纯熙，这是我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她。
人比画还要逊色得多，看来，宋时蔚对她是真爱。
「南小姐入宫当妃子？」瑾柔上下打量了南纯熙一番，「这不妥吧。」
「不少王公大臣跟我说起过，他们也是很中意南小姐呢。」
宋时蔚的手轻轻攥了攥拳。
「纯熙自知不敢高攀，只是娘亲不在了，太后疼我，苏贵妃和林贵妃就当没有听过这话吧。」
宋时蔚站起身，忍不住想要开口。
瑾柔抢在我前面开口，「别跟我卖惨装可怜，我没意见。」
南纯熙又将视线转向了我，宋时蔚也不由得看向我。
他真是选的好时机。
方才在朝堂上，刚卸了兄长的兵权，虽然明面上这是兄长提出来的，他不过是顺势而为。
我垂眸不语。
宋时蔚走过来，不顾礼仪蹲下身子望着我。
「婉儿，奶娘对我有恩，我不能弃她不顾。」
太后看不过眼，提高了声调。
「皇帝，这是你选妃，跟林贵妃有什么关系。」
两人的双簧得很是精彩。
一年前，太后将柔儿纳入后宫时也是如此，连话术都一样。
我对着宋时蔚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臣妾也没有意见。」
请君入瓮，我这个邀请的人怎么会阻拦呢？
我不经意抬眼，对上了南纯熙嫉妒的目光。
这可不是一朵楚楚可怜的白莲花，不过正合我意，要的就是她带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