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又偷亲？

从饭店出来，顾西楼依着手机上显示的定位一路开车到顾明月所在的位置，电话怎么打都打不通，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估计都把一整年的红灯都闯完了，在见到人的那一瞬间，原本如焚的心情却又怅然地败下阵来。

傍晚，家家户户的灯都亮着，仔细听还能听到锅铲爆炒的声音，空气里混合着各式菜肴的香味，还有烤红薯的甜香。

顾明月从孟静婉家归来，看了眼车窗外正在褪去的夕阳，拉紧大衣，裹了裹围巾，把手揣进口袋里顶着寒风走出公交车站。

他没有上前打扰，就这么一直静静地跟在她的身后。

一辆辆车带着各式光晕与声响从面前经过，她坐在小区里的秋千上，双腿离地慢慢悠晃，手里捧着吐着热雾的烤红薯，垂着眼听着身边孩子们的嬉笑打闹声，低了低头将脸往厚厚的围脖里埋了些，看不清神色，但依稀可见她那双明亮如星辰的琥珀色眸子微微弯起，带着几分恬静，在月光下有一种清冷的妩媚。

慢慢晃悠的空档，顾明月的余光扫到了一个男子，就在街的对面，和她隔着一群拿着烟花棒的孩童，她只是第一印象觉得他很像顾西楼，就多看了几眼，没敢细看他的眼睛，但他好像也在看她。

路灯洒在那张不染尘埃的脸上，乍一看似乎依旧是那副淡然慵懒的老样子，可若仔仔细细瞧上一番，总能在他的眼角眉梢处，探到一种失而复得的喜不自禁，甚至带着些欣喜若狂，平日里清雅散漫的面容，此刻好像每一处都鲜活明亮了起来。

顾西楼迈着沉稳的步子，一步一步向这边走来。他穿过一条树荫来到顾明月身边，坐在她旁边的秋千上，一只手枕着腿，另一只手径直向她伸来。

顾明月转过头看他，他也在看着她，对视的时候什么话也没说，思索了片刻，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瓣，犹豫着把手里暖暖的烤红薯递了出去，桃花眼闪了闪，似是有些舍不得。

一看这小眼神，顾西楼又好气又好笑地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不和你抢吃的，手机呢？”

“嗯？”她低头从大衣口袋处掏出手机看了看，被一连串的提示音震得抖了抖，低呼了一声，一边马不停蹄地给孟静婉回消息一边解释道：“不好意思，在公交车上有些犯困，就开了静音。”打字的间隙抬头看了他一眼，“有急事？”

“信息回完了？”

“嗯。”

“手机拿过来。”

疑惑了片刻，顾明月还是把手机放在了他手里，“我存了你的号码。”

顾西楼点开她手机上的电话簿，在自己的名字前加了个“A”，按了几个键的功夫，他便跃升成为了她通讯录里的第一位。

“出了什么事，第一时间联系我，我一直在。”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但却能给人无限安抚，“明月若是有空便记下我的号码，我不会换。”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顾西楼点头，“萧景华自宴会后小动作不断，李家也深陷泥淖无暇顾及他，禽困覆车，萧家可能会对你不利，你要多加小心萧蓉。”

“你和唐家联手，他们无异于以卵击石，萧家大厦将倾，以她的性子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她若就此妥协向我服软，那就不是萧蓉了。”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垂下眼帘，苦笑一声，“她那时安静内敛却不服输的模样总是还有几分没变的。”

风声渐息，云淡星疏，一切归于宁静，二人被空明的月光笼罩。

顾西楼凝眉而视，“你早知会有今日？”

“嗯。”捧着仍有些余温的烤红薯啃了一口，侧头看了顾西楼一眼，印象中嘴角总是隐隐含笑的玉面公子此刻却微抿双唇，难得沉肃，“你是担心她会打乱你的计划？”

“不是。”

“那你在担心什么？”

一声叹息几不可闻，温润雾气萦绕其间。

“你。”看着她有些迟滞又有些哑然的模样，顾西楼继续道，“我担心你，明月。”

对方清晰低磁的声线似是有一种魔力，以至于让她产生了某种不想启齿的私心。

寒冷的冬风拂过脸颊，她定了定心神，“家里没有那份名单，他们想搜便就让他们搜，搜完了也可以让她彻底死心，这几天我可以搬去静婉的公寓，而且。”抬眸望向他，“你不必派人跟着我。”

“明月。”看着眼前似要与他拉开距离的少女，顾西楼忽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才是最合适的，他想告诉她之前他确是为了那份名录才派人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后来也只是想要护好她，确保她不会受到半点伤害，对她的生活习惯，饮食喜好再多一些了解，仅此而已。

半晌，他轻轻道，声音有些暗哑，“我怕，自己做得不够好。”

四目静然相对，昏黄的路灯穿过寒冷的风给他罩了一层柔凉的光晕，不知是不是错觉，顾明月透过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看到了一个有些小心翼翼请求回应的净澈孩童。

“明月姐姐，你知道么，在我眼里，西楼哥哥只是站在那里，就是全世界最好的样子。”此时此刻，看着他那双美好的眸子，她脑海里回想起了下午孟静婉的话语，“我小时候从未想过，有一个男孩的童年会是这样度过的，从人前的俊雅出尘，到人后的筋疲力尽，这个男孩子的荣光伴随着孤独，是我不能想象的孤军奋战，那些失眠的夜，那些寂寥的街，那些分明青涩却拼命成熟的童年，西楼哥哥少年成名，当他希望得到和大人一样的尊重时，他们只把他当做小孩子，而当他希望得到更多宽容和鼓励时，他们却又忘了他只是个少年，开始用成人的标准去苛求，去质疑。”孟静婉紧紧望着她，“人们都说，很多年少有为的人都是经历过很大的苦难，挺过后才有今天的风光，所以，他年少时吃过的苦终有一天会成为他站到人生高出的基石，可是明月姐姐，西楼哥哥站到高处之后呢？”

“他们一个又一个蜂拥着渴望攀附他的才貌，他的名势，一个又一个却又在暗地里诋毁他年纪轻轻配不上所拥有的荣耀与名气。”小鹿眼闪着轻微的泪光，“明月姐姐，这些西楼哥哥的过往，你都知道吗？”

她想说，这些，她都知道。

她自己问自己，顾明月，你听到了吗？顾西楼那么骄傲独立的一个人，却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你又究竟在疑虑，踟蹰，畏惧些什么呢？

顾西楼不知何时来到她面前，历经千帆仍旧风光霁月的男子向她伸出手，“跟我回家，好不好？”，蹲下身来，捂紧她冰凉的双手，“我带你回家。”

过了许久，久到手里的烤红薯早已凉透，她缓缓睁开双眼，“顾西楼，我还需要再跨过一个坎，不是你的，是我自己的问题，你……”

余音未落，似是怕她反悔，“我等你。”

“我等着你，明月，你要从南走到北，还是从白走到黑，没事，去哪儿都行，我都跟着。”他的眼神低沉温柔，闪过星辰般的欢喜，又倒映着她从未见过的坚定，“明月，你知道的，像我这样的人，如他们所说，是狼，是狮，是虎，认定了一个人就不会轻易松口，你。”望进她琉璃色的眸子，“做好准备了吗？”

“嗯，我知道。”

一瞬间，唇角牵动尽风华，狐狸眼眸水波鲜活，顾明月看到了世间最美的笑颜，像是初春冰河解封汩汩流出的溪流，让人心生一切美好。

冬夜渐深，李言赶来顾明月所在的小区。

“大公子，回顾家大院？”

“去孟静婉的公寓。”

“是。”

李言一路上在心里琢磨着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情况，这顾明月这究竟是拒绝了他家大公子，还是怎么了，这情形怎么看都不是他预料的那般。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顾明月没过多久便靠窗睡着了。

李言偶尔偷偷看着后座上的二人，看着看着，余光瞄见他家大公子的身体愈来愈靠近顾明月，眼睛一直未曾离开过她，然后，心里“咯噔”一响，他立即调转视线，一本正经地继续开车，但心里却“嘭”的一下炸开了锅，噼里啪啦地到处作响，还冒着袅袅不绝的青烟。

猛地呼了一口气，李言仍旧是那副面瘫的老模样，目不斜视，双手握紧方向盘。

刚刚......大公子竟然在顾明月的脸上亲了一口！

他那芝兰玉树，风度翩翩，仪表不凡，惊才绝艳，光明磊落的大公子，刚刚，这是在，偷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