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为什么不信任

暮色如海潮般涌入视线，A城一处五星级饭店的雅间内，两位举止不俗的男子相谈甚欢。

他们其中一个临窗而立，明眸流转间带着一分慵懒，两分清泠，三分出尘，还有四分深藏不露的城府。

另一个面容润雅，右眼角的滴泪痣令人过目不忘，举手投足很有几分清和温熙之气，当真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之姿。

他们此刻似乎在说着什么风趣的事情，顾西楼比了个手势，两人交换眼神，漫不经心地看向隔壁包厢。

“幸而西楼你未雨绸缪，如今李家也不至于太过猖狂。”唐宋抿了一口淡茶继续道，长睫下的泪痣若隐若现，“李家拿着我二弟的把柄，虽来势汹汹，但仍有几分外强中干，现在舆论也慢慢平息，是时候给他们一个警告了。”

唐家有二少。唐家大公子唐宋温文尔雅，逸群之才，唐家二公子唐旻冷淡严正，生人勿进。两人性格泾渭分明，常常是大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顾西楼斜倚在窗边，看着身下的车水马龙，“这漫长的拉锯战，我们想要赢得最终胜利，不仅需要一个恰如其分的警告，还需要一个里应外合的盟友。”

“你是说，李裴玉。”

“对，正是李裴玉。”狐狸眼微微翘起，“若李家没有了这位狠戾果决的三公子，击垮他们会多分把握。”

如今李家因为陈年旧事陷入与唐家的拉锯战，明里暗里对顾家多了几分示好之意，顾西楼表面上你好我好大家好，可这背地里，却是个趁机添乱，却又不沾染半分尘埃的主。

唐宋微微叹了口气，“西楼可知我二弟阿旻与李裴玉之间的往事？”

唐旻和李裴玉，一个外表高冷，内心剔透，一个行事乖张，笑里藏刀，二人幼时相逢，缘起因玉。

“知道的不多，但也不少。”顾西楼隔着茶盏里的热气望向唐宋，“若你暗中助力，不仅唐家获益不少，多了一个李裴玉，犹如如虎添翼，将来二人修得正果，他们说不定也能成为一段佳话。”两人对视片刻，他心下了然，“看来你心里早已下了决断，那此事，我就不再过问。”

唐旻与李裴玉二人将承受重重阻力与铺天盖地的蜚语流言，但有唐宋这个运筹帷幄的大哥保驾护航，他们也许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

“叩叩叩。”三声敲门声响起，五个服务员秩序井然地将一道道美味佳肴放于桌上，恭敬鞠躬后，又安安静静地退去。

不过，在此期间，有个长得还不错的女服务员却兀自绕到近窗的桌边，状似不经意地崴了一脚，柔若无骨的娇躯就这么直直向顾西楼倒去。

听到动静的顾西楼后退一步，“嗵”的一声，那名女服务员与地板来了个过分亲密的接触，声音听着疼，动作看着更疼，他却神色淡然，目不斜视。

眉梢出尘清澈，眼神却冷淡至极，顾西楼似是微有洁癖，不喜与人触碰，看也不看她，走到桌前在唐宋对面落了座。

那位女服务员通红的脸上顿时涌现出了诧异，尴尬，懊丧，惊慌等各种难堪的表情，秉着良好的职业素养，她仍不忘保持标准的微笑，五指微微发抖地爬起来，俯身鞠躬，如同之前的同事一样强装镇定地走了出去，并随手关上了门。

众人都知唐家大公子唐宋心属陆家三小姐陆小北，所以她们将目光投向单身二十年的顾西楼也不意外，试问，又有谁不想做那个“不近女色”的顾家大公子，唯一的例外呢？

看完这一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一声温润的笑声弥漫开来，唐宋踏着红色的地毯走至窗边，轻扶栏杆，“西楼，你这桃花运可真是一如既往地延绵不绝。”似是想到了什么，他长睫微眨，“上次回学校路过你们教室，看到了你的电脑背景，虽然只是一晃而过。”

那一节选修课，教室里的电脑接触不良，西班牙外教让顾西楼用自己的Mac上台主讲，电脑连上大屏幕的那一刻，教室里的同学们先是安静了一秒，然后跟着小声起哄，却又碍于顾西楼，又不敢太明目张胆。

“那张照片是顾明月吗？”

“嗯。”顾西楼笑着，眼睛里似是落入细碎的繁星。

“她对你而言很重要？”

“她很重要，是不可替代的人。”

唐宋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副模样，愣了一下，“顾李两家的事她也知晓？”

顾西楼点头。

“信任就是一把刀，你给了别人，她就有两个选择，捅你或者保护你。”

“我的女孩，为什么不信任。”他看着眼前的芒果沙冰出了神，想着她这么爱吃芒果，现在又在干什么呢，“有的人是劫，躲不开，逃不来，明月是我人生中唯一一个例外。”

唐宋笑了笑，“顾家大公子好算计，到头来却把自己也算计进去了。”

“唐大公子不也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追回陆家三小姐。”顾西楼修眉微微上挑，回敬道，“费了千辛万苦，使了多少计谋，你自己可清楚得很。”叹了口气，“咱们，彼此彼此。”

唐宋笑而不语，心里却浮现出了一张明媚娇俏，美目盼兮的面容，冬日的阳光干净又温暖，她的脸和肩都在阳光里，清灵的声音浮动心间，“阿唐，我家猫挺喜欢你的，随我。”

过了些许，他眯起桃花眼，饮下一杯清酒，“是啊，咱们，彼此彼此。”

“叩叩叩。”又是三下敲门声，带着些力道。

“进来。”

李言向二人打过招呼后，来到顾西楼身前。

“不出您所料，萧景华在隔壁试图笼络与云家为首的那些人，不过，效果甚微，云重明不点头，其余人也都缄默不言。”

萧家见李家微有颓势，为了自保再抱一颗大树，想要扳回一局。云家背靠陆家，他目的可不简简单单是云家，还有云家背后的陆家。

萧景华深知官场规则和现状，官员无友情，酷吏难善终。自己一旦落马，就意味着已经从原来的权力体制中清除，成为异类。原来的上司会为了自保而避之，原来的属下会为了泄愤而治之。他曾经使用过的各种手段都可能会用到自己身上。所以，他这举动看似有些急切，却也在情理之中。

“此外，还有一件事，是关于明月小姐的。”

被顾西楼不轻不重地看了一眼，李言顿感压迫。他硬着头皮说道：“萧蓉说是要夜里派人去明月小姐家里搜寻一番，找到那份名单为父分忧。”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才......”

那张似乎永远云淡风轻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紧迫，拿起手机不假思索地出了门，“李言，你记住，以后汇报，明月永远放在第一位。”

雅间的门随着顾西楼的离去而缓缓关闭。

李言的模样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可是有些话还没说完？”

李言有些苦闷地点点头，“可具体何时搜寻，这我无法得知......还有，我们大公子可是一直有派人保护明月小姐的啊，他自己还在明月小姐手机里安装了GPS。”

唐宋笑着，“这样的西楼比之前有人情味多了，你应该高兴，这是个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