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气氛不对

陆启垣觉得气氛不对劲儿，非常不对劲。他看着后排的自家闺女和唐宋，镜片后的双眼敛着探寻。女儿没了之前触碰小唐的小动作，自从进了车，眼睛就没离开过手机。小唐这边虽说清雅平和如往昔，但这眼神时不时地看向自家孩子是怎么回事？这俩小年轻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红绿灯前停稳，轻咳了几声：“小唐，今年也来家里一起过年吧。”

“谢谢叔叔。”双眼不由自主地又划向正在刷微博的陆小北，“这个月底，我被公司安排到国外培训直到五月中旬。”余光感受她的手微微一顿，“期间可能没有时间赶回来，抱歉。”

陆小北面色平静地从包里掏出耳机塞上，将音乐的音量调高，自动屏蔽他们之间的任何对话。

“嘀……嘀嘀”，后面的车主不耐烦地鸣了几声汽笛，陆启垣反应过来，开启右转向灯，透过后视镜瞄了眼自家闺女无甚波动的小脸，他试图活跃气氛：“哦，这个我听说过，T司早年出的人才培养方案，什么国际管培生。”打开左转向灯，路过光华大厦，“我们单位有个小年轻就是从你们T司出来的，说是管培生压力很大，但确实挺锻炼人的，国际管培好像得在国外呆上两三年才能回国吧，他觉得时间太久就没去，不过这都是几年前的事儿了，你们这届的计划应该有变动吧？”

“嗯，我们这届加了轮岗制度，先培训三个月，还需通过考核，毕业后会被公司直接外派到其他国家。”

陆启垣看了眼后视镜，自家女儿仍旧没多大反应：“毕业后在国外待几年？”

“三年。”

陆小北似是轻皱了一下眉。

“那还有点久。”陆启垣将车停于唐宋家楼下，“不过这三年确实能让人快速成长，但也辛苦，一个人在异国他乡不容易。”转动钥匙熄火并拔出，陆启垣扭头看向陆小北，她系着安全带，斜靠在车窗的一侧，阖了眼眸似是已入睡许久，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了然地下了车，自家闺女怕是因为小宋要出国的事情闷闷不乐。

“北北。”唐宋轻唤。

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睫毛已有些轻颤。

唐宋倾身靠近，刚准备开口，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有些急促，连成一串的音符在这一方小空间里显得有些聒噪，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唐宋静默了一瞬，划开接听键：“嗯，子罱。”

“嗯，刚到。”

“出了什么问题？”

“好，稍等，我现在就过来。”挂了电话，唐宋侧首看向陆小北，她正隔着玻璃凝望着窗外来往的行人。

伸手想要触碰她的面颊，却被她轻皱着眉头躲开，收缩指尖缓缓撤回： “北北，我们项目出了一点问题，需要我现在赶回去处理，这个周末，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好吗？”桃花眼明暗交错，在去美国之前，他需要和陆小北好好沟通。这次，他不再有所顾忌，她想知道什么，他都可以毫无保留，事情很复杂，没有关系，他慢慢拆解，一一告知，没有什么比她来得更为重要。

“《重返20岁》怎么样？”陆小北早前和他提到过这部电影，说起里面某个演员时总也按耐不住嘴角的欣喜。

车内又陷入寂静，IPhone的经典来电铃声又响起，唐宋看了一眼屏幕，即刻调成静音。

“北北，我们周六十点在万达见面如何？”

陆小北的回复没有等到，手机铃声又喧嚣了起来。唐宋拿起手机，看着沉默不语的陆小北，将听筒贴近耳畔。车内空间就这么大，手机那边有些焦急的女中音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陆小北一字不落地全部听完，感觉事态有些严重。

“嗯，我马上到。”唐宋挂了电话。

陆小北心里一团乱麻，眼下当然是他的工作要紧，她抬眸冲他点点头，算是答应。

唐宋走后，陆小北在车上睡了一觉，揉了揉右眼，无意识地唤了声“学”，而后有些怔然，“长”字在唇边遛了一个弯，又吞了回去。

陆启垣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什么话也没说，如往常般开车驶入地下车库。通过这一路的观察，他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有了一些了解。

对于唐宋出国一事，陆启垣其实是赞同与认可的。年轻人嘛，自然是得有一股子敢闯敢拼的劲儿，更何况，唐宋不论自身还是家庭条件都很不错，能不依靠父母，有独自一人去异国他乡深造与磨练的魄力，光这一点，就不知道甩了那些世家子弟多少条街。再者，唐氏家族的情况他也有所耳闻，唐庆余的能力毋庸置疑，可唐家其他的在位者就明显有些差强人意，不懂得韬光养晦，行事太过嚣张，光靠唐庆余一人，这偌大的唐氏家族还能撑几时呢？所以，作为一名局外人，他确是觉得唐宋的选择很有远见，但作为陆小北的父亲，他看到自家女儿闷闷不乐难免会心疼。唉，老陆不禁吁了一口气，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做才能一碗水端平。

陆启垣将车停稳，扭头看向后排：“宝贝，咱下车回家了。”

“嗯。”解开安全带，陆小北背上书包安静下车。

“走吧，回去洗个热水澡。”

陆小北又嗯了一声，默默跟在父亲身后。

拉着行李箱，陆启垣放慢脚步与自家女儿齐肩走出车库：“宝贝。”观察她的神色考量着如何开口，“小唐惹你生气了？”

陆小北没吱声。

陆启垣神色登时凝重：“走，咱找他去！”说着就要往回走，“有我女儿这么可爱的女朋友还不懂得珍惜，我看他是活腻了！”像是越说越来气，他好似没有看到陆小北的推拒，“宝贝，别担心，有老爸在，看我不把那臭小子打得鼻青脸肿！”握紧自家女儿的手，“说什么要去美国，还一下子去三年！，陆启垣窥察着陆小北的微表情，继续发飙，俨然一副护女心切的模样，“没关系，他想去，就让他去，咱也不稀罕，京城好男儿遍地都是，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比他唐宋还一表人才的！”

陆小北抽回手，拽住父亲的衣角：“爸，我稀罕。”即使还在生着学长的气，也本能地想要维护他，“京城的好男儿是挺多，可要找一个比学长还一表人才的。”拉着陆启垣继续走出车库，“真的没有。”

陆启垣心里嘿嘿直乐，刚想再说几句，却见陆小北瞥来一记凉飕飕的白眼，“爸，你这演技一点儿都不精湛，漏洞太多。”哼哼着继续往外走，哪儿有人嘴上说着要去揍谁谁谁，但脚后跟还在原地来回转的。

“好了好了，你们之间的事情我就不过多参与了。”陆启垣走在陆小北的身侧，看着自己的女儿，“爸爸相信你能处理得很好，不过，宝贝。”陆启垣挡在迎风口，“你要记住一句话。”将陆小北的围巾掖紧，“不冷战，不任性，多沟通，这样两人的感情才会长久，得到一个人很容易，得到对方的后半生却十分困难，感情是需要经营与思考的，我们每个人都应学会用舒服的方式去爱与被爱。”

拍拍女儿的小脑袋瓜：“走吧，你妈妈和大伯该是等急了”

“嗯”，跟上父亲的步伐，寒风刮起长发，陆小北迎着冬日暖阳走进自家所在的高楼。

一路上，陆小北问自己，北北，你到底在闷闷不乐什么？

你在不开心学长离开的时间太久，久到超乎你的预料？还是因为叶夏会和学长在同一个城市同一个地方朝夕相处三年？抑或是，学长出国的原因你至今一无所知？陆小北认真地想了想，这些只是一些很小的点，它们都不足以形成一个因果关系。说到底，自己耿耿于怀的是学长为什么不肯给她一个答复，他作出决定前为什么不和她商量一下，难道她的意见就这么无足轻重？难道她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叮”，电梯门开启。

“北北回来啦！”

陆小北乖巧应答：“嗯，大伯好。”

陆启平笑着摸摸她的头，自家小侄女真是越长越好看，从陆启垣手机接过拉杆箱，颇为娴熟地将它拎放于客厅阳台：“启垣，你可回来了，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事儿又出问题了。”

“这次又是什么原因？”神色略显凝重，两人边说边向书房走去。

柳卿转身指了指泡好的碧螺春：“宝贝，顺便帮妈妈给你爸和大伯送杯茶。”

“好。”端起托盘，走到书房前，轻轻敲了几下门。

“请进。”

陆小北没过多打扰，放好茶杯，安静走出房间。

“好了好了，那这事儿就先这么办。”陆启平端起瓷杯，吹了吹茶面，热气氤氲散开，他换了一个话题，“北北和唐宋还在一起？”

陆启垣点头。

“唐家二公子又闯祸了，你应该有所耳闻吧？”

唐家有二少。唐家大公子唐宋温文尔雅，逸群之才，唐家二公子唐旻行事冷傲，喜怒无常。两人性格泾渭分明，常常是大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嗯。”单手放于桌面，轻缓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陆启垣点头。

“对方一路闹到局里，现在又是唐庆余晋升的关键时期。”陆启平将杯盏放下，顿了顿，“我们要不要帮？”

陆启垣收回手，揭开杯盖，看着涌出水雾飘漫上升，沉稳出声：“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