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彼此的铠甲

夜晚，星星在无边无际的夜空中游荡。城市的街道万籁俱寂，偶有汽笛声从远处传来。Q大附属医院的病房内。

女孩蜷缩在窗边的沙发上，望着已熟睡的温雅男子，一动不动。男子有着不染纤尘般美好的容颜，嘴唇微微泛白，呼吸清浅。她就这么不知疲倦地望着他，从修眉到薄唇，从青紫浅痕到血痂深痕。月光透过缝隙，划过她的眼眸。泪水如断线般，一滴一滴砸向光洁冰冷的地板。像是默片，明明应该有的竭力恸哭，却是静然的无声悲泣。将头深深埋进臂弯，遏制抽噎，双肩却是止不住地颤抖。

陆小北，如果你能再强大一点儿，如果你可以再机敏一点儿。是不是就不会轻易地让自己陷入危险里？学长是不是就不会因此受到拖累，不会满是伤痕？她仿佛陷入了一个自我怀疑的怪圈。自责，伤痛，恐惧，压抑。一点一点，酝酿成浓墨积云挤压在心头，摇摇欲坠。她不喜欢这样弱小的自己，一点都不。她反感，她厌恶。她想要让自己再强大一些。她想拥有与他共同抵抗黑暗，甩开危殆的力量。可她到底应该怎么做？又到底该如何去做……

楼外传来一阵刺耳的车鸣，刺眼的车灯一晃而过。忽然，温暖的，带着木质清香和药香的身躯将她紧紧抱住。

“北北。”声音有些沙哑，干涸，“别哭。”

这几天她一直坚持着，强忍着，不让他看到她脆弱的一面，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独自承受。这些她费尽心力隐瞒的事，他都知道。她在他面前总是欢心愉悦，却又隐忍而执拗地从未向他提及一言她的难过与无措。

陆小北颤抖着双肩，抑制着：“学长，对不起。”成为了你的拖累。

“你没有错，北北，不要内疚，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将你卷入这纷繁复杂的斗争里，是我们的错，事情马上结束了。”轻抚她的发丝，“不要哭，我会心疼。”

黎明与夜空共存的时刻，一边的夜空已经被亮光覆盖，另一边的星星还亮着。借着皎洁月光，他轻捧她满是泪痕的面庞。黎明前的夜空，希望一点点升起。唐宋似乎有一种魔力，她不知怎么地，静缓下心来，仔仔细细地陷入他眼眸，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每个人的生命里都会有一段艰难的记忆。”眸光宛如那年夜晚，街灯纷纷，雨露飘散，他们初次碰触，“北北，我一直在你身边。”他放在心尖儿上的人，怎么会不了解。他的小姑娘，一半是嫣红的乐观无畏，一半是蔚蓝的坚韧执着，“生活困难，见招拆招，不论你是否需要，我一直都在，你并不是我的负担，你是我抵御，战胜一切的锐利武器，北北，你既是我的软肋，也是我唯一的铠甲。”

门外，陆氏夫妇凝望着相拥的二人，相视而笑。小宋这孩子看似高冷，实则温柔到骨子里。原来所谓温柔，并不是天赋，只要想温柔对待的人，总是能做到那份柔软和守护。

五日后。

日光透过洁净的玻璃洒进医院走廊，淡淡的消毒水味弥漫其间。几个小护士扒着713的门缝窃窃私语。

“小柔，你怎么出来了？”

女护士哭丧着脸：“被赶出来了。”

“这个俊俏小哥？这小哥叫什么名字？”

点点头，委屈地瘪嘴：“听说是某位高官的儿子，叫唐宋。”

“多大啊，有女朋友吗？”

“别想了，人家是为了未婚妻才受伤的。”

“年纪轻轻就要结婚了？”

“是啊，他住院前几天人家女孩儿可是寸步不离。”

“那他受伤是什么原因？严重吗？”

“皮下出血加上轻微骨折，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瞄了眼正在病床上凝目办公的唐宋，将音量又降低了一分，“别看他温温雅雅的，一撩开衣服，那身材啊……”

“你这色胚，检查伤势的时候都敢不专心？”

得意地笑了一声，示意她们凑近：“六块腹肌，窄腰宽肩，皮肤好得没话说。”

一时间低呼声此起彼伏。

此时，轻微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陆小北身着一袭素雅的淡紫色长裙，手提白色保温饭盒娉婷而立，柔柔一笑：“小姐姐们，麻烦让一下”

“你是？”刚刚说话的年轻小护士询问。

“我？”杏眸微微一眨，指了指唐宋，“我是这位小哥的未婚妻。”

众人脸上的神色顿时五彩斑斓，精彩万分。

深深吸了一口气，轻敲三下门，陆小北走进病房。

房间内摆设整洁清爽，床边书桌上摆满了各色水果与花束。未及身边，唐宋已从各类繁多的文件中抬首，悠悠望着她：“北北刚刚很帅气。”

秀美轻挑，“那当然！”陆小北将他的苹果电脑放置一边，“陆氏夫妇给你做的午餐，他们还让我嘱咐你，多多休息，休养期间尽量少沾工作。”

“北北就没有话要对我说？”

瞟了几眼他宽松蓝白条纹衫领口处的锁骨，陆小北轻咬下唇，扭头喃喃说没有。

唐宋的音调带着些许纵容的意味：“真的没有？”

床头加湿器的水雾袅袅升腾，淡淡木质清香绕梁三尺。陆小北稍稍扭回头，与那人墨色清透的桃花眼隔空相撞。清咳几声，眼神不自然地乱飘：“院长说，人家小护士被你轰走了，让我来替他看下你伤口的愈合情况…….”

话音未落，手腕倏然被人握住下拉，整个人坐陷于柔软的病床。薄如蝉翼的鼻息吹拂她的脸颊，唐宋引着她的手放于自己的衣扣处。

“北北是要自己来。”，另一只手撩开她耳畔的发丝，“还是由我代劳？”

心脏砰砰砰地狂跳不止，陆小北佯装淡定：“我，嗯，自己一个人，完全没问题。”

病床的男子眉眼含笑，坐在他身前的女孩轻颤着双手一粒一粒解开他的衣扣。唐宋身上的淤青已消减大半，白皙的肌肤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淡淡的光泽。诚如院长所言，学长的伤势恢复得很快。心中的巨石总算尘埃落定。

他的衣衫已褪去大半，倒三角的劲瘦身姿，勾人犯罪的雅致锁骨与匀称美观的腹肌一览无遗。陆小北连忙将他的病服拉紧，那些伤郁之感随着他的贴近弥散飘淡，说话磕磕巴巴：“那什么，恢复得挺好，嗯，挺好。”

“北北。”

“嗯？”抬头看他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

“礼尚往来。”低首靠近，语气低缓，“你看了我的，那作为交换，你是不是也应该？”未尽的言语让人浮想联翩。

腾地一下，陆小北脸上烧起了红霞。未及反应，人已被唐宋压于身下。温热的气息缠绕，款款温柔，唐宋沿着她的脸部曲线轻吻，辗转流连于她的眉眼，翘鼻，红唇，又在细嫩的脖颈处轻咬吸吮。隔着衣服，盖住她胸。陆小北的心一霎飞了起来，浑身动弹不得。淡紫色连衣裙的吊带不知何时滑落小臂。

“北北的身材。”唐宋沿着她胸前的沟壑亲吻，说不出的魅惑勾人，“可比我要诱人的多。”

门外。

“二公子，二公子！”小助理急忙拦住想要敲门的唐旻，“大公子正在午休。”恭敬站立于门的正中央，“请二公子晚七点后再来。”

微点头，唐旻转身迈向另一条走廊。

小助理蓦然松了一口气，擦了一把冷汗，继续如守卫般立于唐宋的病房前。这回总算没坏大公子的好事儿了吧。

连廊的另一边。

“请进。”

唐旻将果篮放于一处，走到李裴玉床前。

“唐二公子，你可算来了。”声线磁性略带妖娆，慵懒语调一如既往，李裴玉故意在“唐二公子”这四个字上加重了语调，“站着多累。”悠然指着床边的软椅，“坐。”

缓身落座，冷傲的眉眼一动不动地看向李裴玉，依旧缄默不言，过了半晌：“叫我唐旻就好。”

墨蓝色眼眸闪烁着让人猜不透的光芒，唇角微勾：“为何？”

没有回答。

瑞凤眼流转光华：“刚好你来了。”李裴玉微微起身，“我也就懒得叫人，你会换药吗？”

默认，唐旻徐缓解开他臂膀处的一处纱布，淤青痕迹虽然消退了一些，但仍旧有些骇人：“何时才能痊愈？”

李裴玉自小伴着瓶瓶罐罐长大，体质自然比不得唐宋，带着些许调笑意味：“你在心疼我？”

没有理会，唐旻继续换药：“李裴玉。”紧盯那一处的伤痕，说不出的情绪翻涌，“枉你聪明一世，让自己落得满身是伤，不该是你的作风。”眸光一黯，“为了我，不值得。”

李裴玉住院的当晚，他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肯放纵自己触碰他的眉眼。在唐宋病房里来来去去了很多次，可今天却是唐旻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踏入这里。

手指微颤，不小心碰到了伤口，唐旻下意识地看向他。四目相对，情感流转。

“怎么会不值得？”李裴玉的目光少了往日的阴晴不定，“多年前，是你唐旻，为我挺身而出。”

唐家一直以来不怎么待见李家，这种观念一直影响到了唐旻这一辈。早些年，唐旻尚未搬家，常常被唐家其余的小孩拉到李家大院附近的阔地嬉戏。

有一次，他们年纪中最小的那位把李家隔壁的门窗砸碎了，正巧赶上李裴玉回家，那时唐宋不在，唐家大多小孩一致决定栽赃给李裴玉。面对邻居家聒噪大妈的大声训斥，李裴玉默不作声，瑞凤眼微微眯起，有些病态的肌肤暴晒于午间烈阳下。

“呦！原来是李家三公子干的好事儿啊，怎么，有胆子做，还没胆子承认？”语气带着暗讽，“你爸妈走的时候怎么不带上你啊！不然你还能学学做人的道理。”

唐旻看着看着，不知为何，莫名生出一种冲动：“阿姨。”他从小孩堆中挤出，有些冷凝的童音坚定不移，“这玻璃，是我砸的。”

顶着各处投来的百般目光，他挡在李裴玉的身前，再次重复：“你错怪他了，是我砸的。”语音沉稳，“请你向他道歉。”

那时是北京最炎热的时节，天气也很干燥，路面上尘土飞扬，可对李裴玉而言，那一天却是他茕茕孑立于漫漫黑夜里，独自反复品尝的一颗糖。

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但知所栖。

“因为是你。”眉间少了玩世不恭的戏谑，“所以值得，唐旻，长话短说。”眸光锁定他，不准唐旻退却分毫，“我想上你很久了。”

唐旻大脑一片空白，手猝然攥紧。李裴玉越靠越近，炙热的呼吸灼烫着他的感官，独有的气息全方位渗进他的毛孔。他抬起起李裴玉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上去，辗转啃咬，力道越来越强。唐旻墨黑的眸色越来越深，胸腔起伏猛烈。

“嘭”的一声，他被李裴玉倾身压下。未及他再次入侵他的唇齿，唐旻主动扣紧李裴玉的后脑，二人的身体紧紧贴合。

“李裴玉。”眸光冲破最后的枷锁，“是你先招惹我的。”双凤眼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你若是半途而废，我绝不……”

话音未落，唐旻的衣服被一把撕开，前所未有的狠吻铺天盖地，李裴玉笑得鲜妍风流，“唐旻，我们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