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我不喜欢，可以吗？

晚上六点多，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叶紫悠快步走出房间……



“妈——您回来啦！”叶紫悠小跑着来到母亲身边，亲昵地挽着裴艳的胳膊，以撒娇的口吻硬生生打断正在说话的方亦慕：“好想你喔，怎么办，上次你和爸走得太久，我担惊受怕得有点神经质了。”



裴艳和颜悦色地看着女儿，“多大了还撒娇。”



“多大都要跟爸爸妈妈撒娇，这是人家的特权。”言外之意是，方亦慕你没这个权利。



他又不笨，对叶紫悠的小心思可谓了如指掌，像是没听懂她的意思，方亦慕拎着从裴艳手里接过的菜悄悄走开，“善解人意”地把时间留给母女二人。



当方亦慕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叶紫悠试探地说：“妈，我有事想和你商量，能不能别让他去我们学校？”



此言一出，裴艳果然如预料中地神色微变，她略带失望地看着女儿，声音也不由得提高了许多：“他是谁？亦慕是你哥哥，紫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礼貌了？还有，为什么不能跟你念一间学校，你给我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厨房里，方亦慕倚立在水池前，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也没有刻意去听客厅里的声音。



他就知道叶紫悠不会就这样“束手就擒”，可是这些努力有意义吗？



叶紫悠豁出去了，连这点要求都需要理由，她真的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妈妈亲生的了，“我……不喜欢，不愿意，可以吗？”



人，就是这样的健忘的动物，即使曾经你对一个人有百般好，哪怕有一次没按他的意愿做事，他就会对你失望透顶，将你过去所做的一切全部抹杀。



成年人尚且如此，何况叶紫悠还是个孩子？



委屈和失望涌上心头，她潸然泪下，虽然知道事情不会这么顺利，叶紫悠还是觉得失望透顶，她松开裴艳的胳膊，又礼貌地问了一次：“请问这个理由，可以吗？”



看着态度疏离的女儿，裴艳心里也不好受，她叹了口气，轻声说：“妈妈就是希望你们在学校互相有个照顾，你干嘛这么排斥呢？”好像意识到不对头，裴艳试探地问：“或者说，你有事瞒着我们？”



“我哪有什么事啊！”叶紫悠没想到妈妈心思如此敏感，一下子就猜到自己如此抗拒的原因，她硬着头皮说：“您所谓的相互照顾恐怕不符合实际吧？他来以前我都是一个人，干脆就说希望我照顾他不就得了！”



喘了口气，她情绪激动地继续说道：“我就是看不惯、受不了你和爸爸对他的重视，方亦慕才来咱们家一天，你们就有厚此薄彼的趋势，甚至连我昨晚没吃饭都不知道，以后还不把我当隐形人啊！”



几乎是吼完这些话，这是叶紫悠第一次如此大声跟父母说话，没错，仅仅一天，她心里的不满就忍不住爆发了……



这一刻，她恍然大悟地懂得，或许对方亦慕的敌意并非针对他，而是见到他的第一眼，叶紫悠就感受了某种危机感。



会影响她在家里地位的危机感！



裴艳做梦都想不到向来懂事的女儿会说出这番话来，她试着跟孩子沟通：“亦慕他是你方姨的儿子，你忘记方姨多喜欢你了吗？妈妈相信，假如先离开的是我，方姨也会对你视如己出。”



叶紫悠摇摇头，一步步后退，“您只是想相信，我们会延续您和方姨之间珍贵的友情，我发誓，绝不会有那么一天！”因为你们没看过方亦慕的另一面，即使我说了也没人相信！我从未想过诋毁他的人品，只是，他的行为和个性，不适合做我的朋友……



裴艳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叶紫悠走上楼，她感觉，她们母女之间的距离从来没有如此遥远过。



水池前，方亦慕的双手紧握成拳，他的身体似乎在发抖，叶紫悠的话一字不落地传入耳朵，他想屏蔽都不可能。



他很生气，甚至是没有由来的愤怒。



半晌，方亦慕走到冰箱前，打开保鲜格，将中午预留给叶紫悠的菜一点不剩的倒掉。



说不清是出于何种心态做这件事，因为他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变好哪怕一点点。



一拳打在冰箱门上，闷闷的响声并没有传进客厅……



哭着回到房间，叶紫悠毫不犹豫地将门反锁，她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缓缓下滑。



近乎绝望地看着天花板，她有点后悔刚才一时口快说出那翻话，对事情没有帮助甚至起了相反作用的任何举动都是愚蠢的！



付出了不少的代价，她才得出这个结论。



眼泪无声地流下，叶紫悠只是无力而疲惫地瘫坐在地毯上，现在可好，她的咆哮，恐怕更衬托出方亦慕“与世无争”——的优点了吧？



裴艳心不在焉地进厨房准备晚餐，因为叶英华也快回来了，心情不佳的她没忘记安抚方亦慕，一再强调“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和紫悠都是我们的孩子”！



每天她都会提早一些从厂里出来，再去市场买菜回家做饭，叶英华则会晚点下班。



之所以没请保姆，一是觉得不放心，二因为叶紫悠比较讨厌家里出现陌生人。



这也是带方亦慕回家以前，叶英华夫妻俩没敢告诉她的原因，倘若被她事先知道，说不定会惹出什么事来。



饭菜端上桌不久，叶英华就到家了，换鞋的同时，他往客厅看了一眼，妻子和方亦慕坐沙发上，唯独不见他的宝贝女儿。



“叔叔回来了。”方亦慕很有礼貌地站起来打招呼。



一边进来领带，他一边和蔼地答应，然后闻裴艳：“紫悠呢？不会在睡懒觉吧？”



犹豫了一瞬，裴艳才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出来，她的心里其实是忐忑的，对叶英华而言，紫悠才是他最爱的孩子，他能同意把亦慕接到家里来已是难得，可今天她把他们的宝贝女儿惹哭了！



整个过程中，方亦慕一言不发，不见自责，也没有幸灾乐祸，在大人面前，他总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淡漠态度。



“英华，你说悠悠会不会怪我？”说完一切，裴艳泪眼迷蒙地看着丈夫。



八岁前，叶紫悠的父母都叫她“悠悠”，可是后来她人小鬼大地觉得幼稚，说什么都不许别人这么叫她。



“不会的，悠悠是懂事的孩子的孩子……”叶英华温柔地安慰着裴艳，“青春期的小孩儿都比较叛逆，过段时间就好了。这样，我先去和她谈谈，听听她的想法。”



裴艳忙不迭的点头，眼里尽是对叶英华的信任和依赖。



俊朗叶英华像是小朋友一样地有耐心，淡定的笑容里盛满对妻子的爱意。



感情恩爱的他们竟无意间刺痛方亦慕的心，在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这么温馨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