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我尊重你的选择
回到家，柳卿已备好洗澡水。陆小北欠着腰，用指尖轻划水面，微烫，温度刚刚好。仔细闻，还有点儿玫瑰的香气。
“妈，谢啦！”手机连上JBL蓝牙音响，陆小北打开常用的歌单。
十分钟后，陆小北呼唤着：“妈……你可爱的女儿需要你的帮助！”
“怎么了？宝贝。”
“嘻嘻。”趴在浴缸裙边，陆小北伸手递出冰蓝色搓澡巾，“给您我的小心心。”
柳卿俯身换好女士防滑拖鞋，在盥洗台用洗手皂将手洗净，轻点女儿光洁的额头，“你呀……”宠爱之情无需言表。
音响里正在播放的是万晓利的《女儿情》。编曲很细腻，歌声里带着一种悲伤和遗憾的美。小时候看西游记，陆小北单纯地以为，唐僧这是躲过了一劫。长大后，再来听那一句浅浅幽幽的“如果有来生。”总觉得唐玄奘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来生对他们来说，终究是水中月，镜中花。我们没有人能够永恒，也不会有来生。那些对来生的期盼，只能在诗歌中传唱诵咏，生生不息。
“宝贝。”女儿脊柱与两侧肌肤所形成的沟壑很美。
“嗯？”懒懒地应了一声。
轻扶她的肩膀，搓洗她细腻柔滑的后背，“你和小唐，是怎么认识的？”
音响里这会儿播放的刚好是《青山入我怀》，还挺应景。
陆小北没有立即回答，傻笑了一阵儿，鼻尖上落了一些白色泡泡：“妈。”用手拂掉细沫，她反问，“你还记得我10岁那年参加的少年宫比赛么？”
“七八年前的事了。”当时的焦急担忧记忆犹新，“你啊就喜欢乱跑，一点儿都不让人省心”
“除此之外呢？”
“身边的家长们都在台下夸你不怯场，很羡慕我这个妈妈。”想到这里，柳卿在陆小北看不见的地方，欣慰而又自豪。
“没了？”
抬起女儿的手臂，从上往下，慢慢擦拭：“还有别的？”柳卿有些疑惑。
陆小北嘿嘿一笑，笑容像是浸了些甜砂糖：“妈，你不记得了？主持人小哥哥就是学长啊。”
恍然忆起那个聚光灯下清瘦的少年，柳卿明了地叹笑着，他们这对儿小年轻，相遇虽短，缘分且长：“唉，人年纪大了，很多事情记不清了。”
陆小北一听，嬉笑着接过话：“妈，你年轻着呢！你都不知道，大学刚入学的时候，巨多人夸你。”转过身，学着那些人惊讶的神情，“北北，这是你妈？不是你姐？！”“哇，你妈妈好年轻啊！”“你妈妈长得好美……”
柳卿将陆小北小身板扶正：“嗯，你妈妈我，十分赞同他们的观点。”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默契一笑，将陆小北的小手放好：“宝贝你慢慢洗，妈妈先出去了。”
陆小北揉捏着浴巾，把憋了好久的疑惑问出：“妈，难道你和老爸就不好奇学长的家庭背景什么的吗？”她面朝柳卿，单手托着腮，“我看每年过年的时候，七大姑八大姨都会缠着哥哥姐姐们，打听这个打听那个。”
柳卿倚着中花白大理石质地的盥洗台：“我们看得出来，小唐是个好孩子。”
他们从出站口走来的那一刻起，柳卿就一直在观察这个让女儿满心欢喜的大男孩儿：“人不经意的小举动是不会撒谎的，他把你放在了心坎儿里。”他清醒，独立，雅致，谦逊，温和，在熙攘人群中的细心守护，面对家人的坦诚以待，时刻关注陆小北的细微眼神，这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宝贝，对我们而言，你觉得幸福，这才最重要，至于其他，如果你愿意，我们十分乐意倾听。”柳卿凝视着女儿。
她扶着圆润小巧的门把手，想到一件事，思考了些许，决定说出来：“宝贝，你高中看的那本《YES OR NO》，还有印象吗？”
陆小北想了想：“那本电影花絮书？”
“对。”
“记得啊，那部LES片还不错，那段时间挺火的，我们班女生都在看。”陆小北带着点儿惋惜，“不过后来，我好像把那本书搞丢了。”
观望着女儿的神情，柳卿坦诚：“没有弄丢，那本书被我们收了起来，放在了地下室。”
“……你们不会是怀疑我的性取向吧？”
柳卿的神色有些不太自然，微颔首。
“妈，如果我出柜了呢？”陆小北没想那么多，就是单纯地想看对方的反应。
柳卿微微愣了一下。
“出柜的意思是，光明正大地承认自己同性恋的身份。”
柳卿迟疑地开了口：“这种事情，不能让你爸爸知道。”微顿，“他可能会接受不了。”虽然，当时的自己也不太能够接受这件事。
“妈，那你呢？”陆小北追问。
走近半蹲，与女儿的视线平行：“宝贝，你要是真的喜欢，我做什么都没有用。”
柳卿之前带过一个刚毕业的设计师，那个小姑娘，文文柔弱，说话很小声，与人相处有些怯懦。在公司里安稳地度过了试用期，存在感总不如那些光鲜亮丽的女孩儿来的高。
那天下班较早，有三个人在公司楼下僵持着对峙，其中一人就是那个女孩。
雾霾天气，街头的灯光不清不楚。路上行人都带着白色口罩，频频回头看向声源。
柳卿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开车路过他们的时候，将车窗摇了下来。争吵声沿着缝隙，霎时涌入。
“爸妈，我喜欢她。”无奈，愤懑，委屈，悲痛与一往无前的坚定，“我喜欢的是她这个人，与性别无关，不是么？，你们为什么不能理解我呢……”眼睛通红，泪水肆意。
“你这孩子，我们供你读大学，你就这么自毁前程的么！”女孩儿的父母不容置喙，冷言冷语，“天下的好男儿那么多，你怎么就.....怎么就偏偏喜欢女人！这说出去，岂不让人看尽了笑话，不行！你必须跟我们回家！”
怒意与斥责源源不断，如洪水猛兽，吞噬着女孩儿弱小的身躯。扑通一声，女孩儿的双膝与水泥路面重重撞击。柳卿下意识地踩了刹车。
“爸妈，我求求你们……”紧紧拽着母亲的双手，她苦苦哀求，“我不能离开她，我求求你们，除了这个，我什么都答应你们，真的！”泪水一滴一滴坠下面颊， “我不能没有她……”
然而，回应她的，只是无尽的呵斥：“这事情没得商量，你赶紧回去收拾，今晚就给我回家！”
慢慢地，女孩儿不再挣扎，任由泪水滴落，笔挺而又缓慢地站起，平静地望向自己的父母：“好，我跟你们走。”语气出奇的冷静。
觉察事情不太对，柳卿慌忙打开车门跑向她。
那是一声闷闷的撞击声，不大，却好像一箭穿透了她的心脏。
白色的路灯肃穆地矗立，任由人类殷红血迹在自己的肢体上缓缓流淌，面无表情地继续为世人照亮黑夜的路。
“快打120！”柳卿极速奔向女孩儿，将她抱紧，双手颤抖着从脖子上扯下围巾，覆在她的额头。女孩儿的父母似是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打着电话。
……
后来女孩儿怎么样了呢，她最终还是回到了家乡，只是，好像更安静了。朋友圈里再也没有她的动态。
“妈？”
柳卿的回忆被陆小北的轻唤打断：“北北。”
“嗯。”
“你要是真的喜欢，妈妈，不会阻止你。”柳卿的声音平稳温暖轻抚她的耳畔，“我会站在你的身边，尊重你的决定。”
陆小北很没有出息地泛起了泪光，妈妈以前也是个拧不开瓶盖的小公主，现在却顶起了她的半边天。真羡慕老陆，他娶到了这世上最好的老婆，噗嗤笑了出来：“妈，我逗你呐，除了学长，谁都入不了我的法眼！”
“妈，谢啦！”手机连上JBL蓝牙音响，陆小北打开常用的歌单。
十分钟后，陆小北呼唤着：“妈……你可爱的女儿需要你的帮助！”
“怎么了？宝贝。”
“嘻嘻。”趴在浴缸裙边，陆小北伸手递出冰蓝色搓澡巾，“给您我的小心心。”
柳卿俯身换好女士防滑拖鞋，在盥洗台用洗手皂将手洗净，轻点女儿光洁的额头，“你呀……”宠爱之情无需言表。
音响里正在播放的是万晓利的《女儿情》。编曲很细腻，歌声里带着一种悲伤和遗憾的美。小时候看西游记，陆小北单纯地以为，唐僧这是躲过了一劫。长大后，再来听那一句浅浅幽幽的“如果有来生。”总觉得唐玄奘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来生对他们来说，终究是水中月，镜中花。我们没有人能够永恒，也不会有来生。那些对来生的期盼，只能在诗歌中传唱诵咏，生生不息。
“宝贝。”女儿脊柱与两侧肌肤所形成的沟壑很美。
“嗯？”懒懒地应了一声。
轻扶她的肩膀，搓洗她细腻柔滑的后背，“你和小唐，是怎么认识的？”
音响里这会儿播放的刚好是《青山入我怀》，还挺应景。
陆小北没有立即回答，傻笑了一阵儿，鼻尖上落了一些白色泡泡：“妈。”用手拂掉细沫，她反问，“你还记得我10岁那年参加的少年宫比赛么？”
“七八年前的事了。”当时的焦急担忧记忆犹新，“你啊就喜欢乱跑，一点儿都不让人省心”
“除此之外呢？”
“身边的家长们都在台下夸你不怯场，很羡慕我这个妈妈。”想到这里，柳卿在陆小北看不见的地方，欣慰而又自豪。
“没了？”
抬起女儿的手臂，从上往下，慢慢擦拭：“还有别的？”柳卿有些疑惑。
陆小北嘿嘿一笑，笑容像是浸了些甜砂糖：“妈，你不记得了？主持人小哥哥就是学长啊。”
恍然忆起那个聚光灯下清瘦的少年，柳卿明了地叹笑着，他们这对儿小年轻，相遇虽短，缘分且长：“唉，人年纪大了，很多事情记不清了。”
陆小北一听，嬉笑着接过话：“妈，你年轻着呢！你都不知道，大学刚入学的时候，巨多人夸你。”转过身，学着那些人惊讶的神情，“北北，这是你妈？不是你姐？！”“哇，你妈妈好年轻啊！”“你妈妈长得好美……”
柳卿将陆小北小身板扶正：“嗯，你妈妈我，十分赞同他们的观点。”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默契一笑，将陆小北的小手放好：“宝贝你慢慢洗，妈妈先出去了。”
陆小北揉捏着浴巾，把憋了好久的疑惑问出：“妈，难道你和老爸就不好奇学长的家庭背景什么的吗？”她面朝柳卿，单手托着腮，“我看每年过年的时候，七大姑八大姨都会缠着哥哥姐姐们，打听这个打听那个。”
柳卿倚着中花白大理石质地的盥洗台：“我们看得出来，小唐是个好孩子。”
他们从出站口走来的那一刻起，柳卿就一直在观察这个让女儿满心欢喜的大男孩儿：“人不经意的小举动是不会撒谎的，他把你放在了心坎儿里。”他清醒，独立，雅致，谦逊，温和，在熙攘人群中的细心守护，面对家人的坦诚以待，时刻关注陆小北的细微眼神，这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宝贝，对我们而言，你觉得幸福，这才最重要，至于其他，如果你愿意，我们十分乐意倾听。”柳卿凝视着女儿。
她扶着圆润小巧的门把手，想到一件事，思考了些许，决定说出来：“宝贝，你高中看的那本《YES OR NO》，还有印象吗？”
陆小北想了想：“那本电影花絮书？”
“对。”
“记得啊，那部LES片还不错，那段时间挺火的，我们班女生都在看。”陆小北带着点儿惋惜，“不过后来，我好像把那本书搞丢了。”
观望着女儿的神情，柳卿坦诚：“没有弄丢，那本书被我们收了起来，放在了地下室。”
“……你们不会是怀疑我的性取向吧？”
柳卿的神色有些不太自然，微颔首。
“妈，如果我出柜了呢？”陆小北没想那么多，就是单纯地想看对方的反应。
柳卿微微愣了一下。
“出柜的意思是，光明正大地承认自己同性恋的身份。”
柳卿迟疑地开了口：“这种事情，不能让你爸爸知道。”微顿，“他可能会接受不了。”虽然，当时的自己也不太能够接受这件事。
“妈，那你呢？”陆小北追问。
走近半蹲，与女儿的视线平行：“宝贝，你要是真的喜欢，我做什么都没有用。”
柳卿之前带过一个刚毕业的设计师，那个小姑娘，文文柔弱，说话很小声，与人相处有些怯懦。在公司里安稳地度过了试用期，存在感总不如那些光鲜亮丽的女孩儿来的高。
那天下班较早，有三个人在公司楼下僵持着对峙，其中一人就是那个女孩。
雾霾天气，街头的灯光不清不楚。路上行人都带着白色口罩，频频回头看向声源。
柳卿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开车路过他们的时候，将车窗摇了下来。争吵声沿着缝隙，霎时涌入。
“爸妈，我喜欢她。”无奈，愤懑，委屈，悲痛与一往无前的坚定，“我喜欢的是她这个人，与性别无关，不是么？，你们为什么不能理解我呢……”眼睛通红，泪水肆意。
“你这孩子，我们供你读大学，你就这么自毁前程的么！”女孩儿的父母不容置喙，冷言冷语，“天下的好男儿那么多，你怎么就.....怎么就偏偏喜欢女人！这说出去，岂不让人看尽了笑话，不行！你必须跟我们回家！”
怒意与斥责源源不断，如洪水猛兽，吞噬着女孩儿弱小的身躯。扑通一声，女孩儿的双膝与水泥路面重重撞击。柳卿下意识地踩了刹车。
“爸妈，我求求你们……”紧紧拽着母亲的双手，她苦苦哀求，“我不能离开她，我求求你们，除了这个，我什么都答应你们，真的！”泪水一滴一滴坠下面颊， “我不能没有她……”
然而，回应她的，只是无尽的呵斥：“这事情没得商量，你赶紧回去收拾，今晚就给我回家！”
慢慢地，女孩儿不再挣扎，任由泪水滴落，笔挺而又缓慢地站起，平静地望向自己的父母：“好，我跟你们走。”语气出奇的冷静。
觉察事情不太对，柳卿慌忙打开车门跑向她。
那是一声闷闷的撞击声，不大，却好像一箭穿透了她的心脏。
白色的路灯肃穆地矗立，任由人类殷红血迹在自己的肢体上缓缓流淌，面无表情地继续为世人照亮黑夜的路。
“快打120！”柳卿极速奔向女孩儿，将她抱紧，双手颤抖着从脖子上扯下围巾，覆在她的额头。女孩儿的父母似是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打着电话。
……
后来女孩儿怎么样了呢，她最终还是回到了家乡，只是，好像更安静了。朋友圈里再也没有她的动态。
“妈？”
柳卿的回忆被陆小北的轻唤打断：“北北。”
“嗯。”
“你要是真的喜欢，妈妈，不会阻止你。”柳卿的声音平稳温暖轻抚她的耳畔，“我会站在你的身边，尊重你的决定。”
陆小北很没有出息地泛起了泪光，妈妈以前也是个拧不开瓶盖的小公主，现在却顶起了她的半边天。真羡慕老陆，他娶到了这世上最好的老婆，噗嗤笑了出来：“妈，我逗你呐，除了学长，谁都入不了我的法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