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七章

贺书旌这人忒不讲理，一路将我架回了腾龙寨。

我觉得他应该始终尾随我，不然如何能精准在悦丰楼寻觅我踪迹，扰我好事？

我兴师问罪的时候，他波澜不惊地反问我：“这个，很难猜吗？”

这个，似乎是不太难猜。

我哑然，却觉得断不能输了气势，极快地转换了话题，依旧怒气冲冲模样：“我刚和那小白脸亲近上，你就二话不说将我带了回来，不然的话，说不准那小白脸便是我姜洛夔的囊中之物了！你说，咋办？”

贺书旌双手交叠在身后，昂首，慢慢往门口方向走去。

他再走就要走出屋门了，我的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觉得他是想撂担子，不愿再替我出谋划策。

好在这时，他开口了：“人学始知道，不学非自然。万事须己运，他得非我贤……”

他说的字吧，我都识得，但现在他连在一起再说给我听，我便是半分都不懂。

他叽里呱啦了一通，我耐过性子听了片刻，毫不客气打断：“说人话！”

他倒没继续同我打哑谜：“此话所言，便是说人只有通过学习，才能掌握知识；如果不学习，知识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我沉吟侧耳，听得甚是用心，就是，依旧没能听懂。

贺书旌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就是说，你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就多去看看书，也许，就能想到办法了！”

瞧瞧，这读书人说的话就是好听，甚得我心。

我也不气了，不管外边夕阳西沉很快就要天黑，催着他，一同下山去买书。

我们风尘仆仆赶到山下的时候，天黑得彻底，天际苍穹，星辰繁密，月光皓影，街市上灯火流转。

我第一次在夜间逛集市，满心欢喜，无论见着啥都很好奇，瞧到一边有杂耍的，便凑了过去，早就将要买书的事忘了个无踪迹。

那杂耍的在表演变脸的绝活，每次转身，变出的脸谱都不同，牛鬼蛇神的，虽说可怖，但也挺有趣，我看得兴趣盎然。

那杂耍的又一个转身，这次不仅脸上的妆彩变了，还从嘴里喷出一团烈火，滚滚朝我袭来，我始料不及，吓了一跳，匆匆忙忙往后退，贺书旌伸手，将我揽入他怀间。

他手伸出，恰是揽在我的腰际之中，有几分暧昧。

我觉得这个姿势有些别扭，准备从他的臂弯里出来，还没来得及行动呢，好家伙，那杂耍人又变了次脸，整成了钟馗模样，吓得我急忙转身，自行扑倒在贺书旌的胸膛上。

我感觉到了贺书旌的肩膀一抖，还听到了一丝轻笑……我拿他当兄弟，他却在关键时刻取笑我，哎，交友不慎！

我不想看杂耍了，快速从他的肩膀抬起头，朝别处走去。

“少爷，怎么了？”贺书旌跟随我身后，急急忙忙地问我。

他倒是有脸来问我怎么了，到底怎么了，他能不知道吗？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吗？那杂耍让你害怕了？还是有别的事？阿洛，你说话！”

很难得的，能听到贺书旌若 我一般 叨叨叨，叨叨叨，唠叨了一路，我便消气了。

我很喜欢，他在着急的时候，喊我“阿洛”。

我娘活着的时候，也曾叫过我“阿洛”，后来我娘死了，这个称呼，便无人再唤过了。

我到最后，也没告诉贺书旌，我当时为什么生气，因为，我很快就不生气了。

到了书肆，我才知道，原来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书都晦涩难懂，有些书，其实还是很好看的，我便欢喜起来。

等我让贺书旌将一麻袋的书背上山后，我寨子里的那些弟兄都惊掉了下巴，都以为我要准备去考状元了。

我开始废寝忘食地看书，山寨的兄弟一个个携手相望，热泪盈眶地同我说：“寨主，没想你居然有如此志向，我们山寨的未来，就全靠你了。”

淦，那一个一个的，没瞧见我现在穿的是女装吗？考哪门子的状元？

我懒怠理会这些，继续沉迷在书中。

只有贺书旌对着我不住叹息，问得最多的，不过就是。

“姜洛夔，你成天读这些男欢女爱小说话本，究竟是几个意思？”

能有几个意思？不过就是好看罢了！

所以，贺书旌的叹息，我置若罔闻，瞧得反而更起劲。

直至突然一天，贺书旌质问我：“姜洛夔，你不是说好要去找那山下小白脸的吗？”

我垂死梦中惊坐起，看了眼那厚厚一摞书，才发现自己有些本末倒置了。